“玳儿来了!”一个中年美妇在众宫人的前呼后拥下走了出来,行似弱柳扶风,脸上也甚为苍白,只是眼睛的精光很是璀璨,笑意盈盈,给整个人添了很多生气。
她是玳的姨母,瑨妃。玳的生母,炀妃,早在玳出生时就已经莫名薨逝。玳就过继给了炀妃的妹妹也就是瑨妃抚养。
“母亲。”玳赶紧转身,迎了上去,将瑨妃扶到椅子上坐下。“母亲身体可好些了?”
幸福而慈爱的笑容在瑨妃的脸上荡漾开来:“还是老样子。不过有玳儿关心母亲就好很多了。”
瑨妃沉下脸,轻咳一声,所有的宫人都识趣地退了下去,小安子也跟着退了下去。不复刚才的温柔慈爱,瑨妃的脸上严肃了几分:“这次太子和谈成功,想必皇上会更加看重太子,这下你想取而代之就更加困难了。”
优雅地替瑨妃沏上茶,玳淡淡一笑:“母亲不必担心,太子自会露出马脚。我们只要做好该做的就好了。”
“哦?”
尽管甚为担忧,但是看到玳自信满满,瑨妃也不便多言,轻轻地吹起了手中的茶。这个孩子从小就优秀好强,从来没有让自己失望过。想来这次也不会让自己失望。
她的孱弱身体,姐姐的死,都是皇后一手造成的,她要皇后付出代价。她也要完成姐姐的遗愿,让玳成为皇帝。
轻轻挥手,支走了所有的宫人,容蕴颦尽量放低脚步声,走进了奕的卧房。
奕正痴痴呆呆地立在一幅画像前。那幅画是冬天赏雪时,奕替凌霄画的。画上的凌霄一袭葱绿昭君套,在皑皑白雪和殷殷红梅中巧笑倩兮,眼中顾盼流光。
明明当时穿着和凌霄一样的衣服,明明当时就在凌霄的身旁,可是画里却没有她。
“奕。”容蕴颦的轻唤,让奕不耐烦的转身。
“什么事?”
奕不耐烦的语气和那阴郁的脸色再一次刺痛了容蕴颦的心,放下手中的包袱,容蕴颦不再去看奕:“这是你想要的。”
奕狐疑地看了容蕴颦一眼,将信将疑地打开包袱,当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奕的脸僵住了。
“我知道,这是你想要的。我帮你拿到了。我只是希望你能饶过容家人。”说完,容蕴颦头也不回地出了奕的寝殿,眼中的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嘀嗒嘀嗒地打湿脚下的冰冷金砖。
看着眼前的东西,奕狂喜。
很快,奕就伪造了一分圣旨,盖上玉玺,和兵符一起八百里加急送给了兵马大将军。容蕴颦如法炮制,将玉玺和兵符放了回去。毕竟这是烫手的山芋,还是快点脱手的好。
御书房外,一个高大的月白身影步态昂扬,抬头看了一眼那通明的灯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陛下,三殿下来了。”荣福弓身行礼。
楞了一下,皇帝笑笑:“让他进来吧。”头继续埋进山一样高的奏折里。
“父皇。”玳躬身地行礼,皇帝那埋在奏折里的头抬了起来,眼里的喜悦掩饰不住。这个儿子毕竟是他最喜欢的。“玳来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玳又躬身行了礼:“回父皇,儿臣今天只是和门客讨论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故事,来向父皇请教。”
“哦,玳儿如此好学,甚好甚好!”皇帝捻着胡子甚是开心,“说来听听。”
“我听说,魏公子无忌是魏昭王的小儿子,魏安王的异母弟弟。昭王去世后,安王继位,封公子为信陵君。诸侯由于公子的贤能,又有很多食客,十几年不敢兴兵谋取魏国。魏安王二十年,秦昭王已经击破了赵国长平的军队,又进兵包围邯郸。公子的姐姐是赵惠文王弟弟平原君的夫人,多次送信给魏王和公子,向魏国求救。但是魏王的军队却逡巡不前,持观望态度。后来信陵君收买了魏王宠姬如姬盗走兵符,成功发兵解救了赵国的危难。”说着,玳的音调渐渐低了下来,审慎地看着皇帝。
眸子一闪,皇帝脸色一变,严肃了几分。
“这是信陵君窃符救赵的故事。这个故事你们从小念书的时候师父就应该讲过。你今天突然讲起这个故事,是何意图?”
玳恭敬的做了一揖:“父皇明鉴,儿臣只是一时参不透里面的道理而已,并无其他意思。”
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说话拐弯抹角,说话含沙射影,对兄弟也不够友爱。
轻叹一口气,皇帝摆摆手:“行了。同一个故事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看法,多和兄弟们多讨论讨论,听听他们的意见。下去吧。”
他今天来是为了暗示什么吗?他肯定是在暗示什么!
看着那离去的挺拔身影,荣福的眸中也是深不可测。皇子大了,要相互掐了。他要掐太子吧……
等到玳躬身退下,皇帝冷冷地开口:“荣福,去德泰殿看看。”荣福领命退去。看着荣福退去的身影,皇帝的眉头皱了皱。玳的性格他太了解了,含沙射影,拐弯抹角地地提起兵符,肯定是他发现了什么,或者他准备对付谁了。儿子们都大了,皇位之争会像暴风雨一样的猛烈。到时候,五个儿子谁能活下来?谁能最终登上龙椅?他也不知道。都是自己的儿子,他不愿意看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受到伤害,只是生在帝王家,腥风血雨是必然的。
心头一凉,无奈地摇摇头,皇帝继续将头埋进如山的奏折里,却再也静不下心来。
黑暗的拐角处,看着荣福苍老而匆忙的身影,玳嘴角的弧度邪魅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