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华兰城被围。想是金明不甘受辱,来和蓝锋算账了。金国军队人多势众装备精良,一扫之前的颓败形象。
听闻来报,我暗暗地捏了一把冷汗。怎么办?我的军队刚刚经过奋战,无论从人数还是战斗力都敌不上金军,如果贸然冲出去迎战,一定会伤亡惨重;如果战败,不但华兰城保不住,或许刚刚夺回的大片领土也要拱手送人了。即使勉强保住此城,我军也没有后援,而金军的实力却是很强的,恐怕最终也难逃一败。我认真思考,蓝锋立于一侧,也是一脸歉疚和焦虑。
我走上城头,看着众敌军,有几位将军是我熟悉的模样,小时候皇宫的夜宴,总是有他们的身影。他们都是当初的名将,国之功臣。在前一战中都未见到他们,定是金明信任了蓝锋,所以轻视了与我的作战。当初这些将军也喜欢幼年的我,而为首的金凯,甚至是我小时至亲的长辈,像父王一样疼爱我。而那些年轻的士兵,在我看来也如同自己的士兵一样熟悉,他们有着相似的容貌和装束——因为,他们原本是一样的,原本属于同一个国家,原本曾经一起战斗,原本曾为了同一个目标奋斗,原本同是蓝金帝国的子女……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潸然泪下。
我是真的不愿意看到这种场景,难道他们忍心为难我们这些曾经的同伴吗?
我告诉传令兵,派信使送口信给对方的将领,我们愿意和平谈判,愿意做出一些退让,请他们提出条件,如果同意我的想法,我愿亲自与金军最高将领单独面谈。
一阵等待之后,我便孤身一人走进了金军的大营。会是金凯和我谈判吗?敌军会伺机暗杀我吗?顾不得这许多,我要保住我的国家,我要保住我的战果,我要拯救那些无辜的战士和平民,我要拯救蓝锋叔叔。我只有这样赌一把。而且,我毕竟有一些武功,或许也有一丝脱身的希望。
进入主营帐,不出我所料,与我谈判的正是金凯。
我没有正襟危坐,而是急急跪下:“金凯伯伯,请给我们一条生路,请为那些无辜的战士和平民着想,请顾念些旧情,请不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金凯显然没有料到,他有些惊诧,一时无语。
我抬起头,眼里泪光盈盈:“如果这次我们失败了,我们就会前功尽弃,我费尽心机保住的王朝也有覆灭的危险,那时的情况,是多么不堪设想!我死不足惜,可全国本未稳定的局势更会大乱,更会有别国想要趁乱入侵,那时也许也会是金国的灾难,更是天下百姓的灾难!请伯伯多加考虑!”
他神色凝重,似开始思考我的话了。
我流着泪继续:“我们一旦失去这座城,即使王朝不覆灭,我军也会一败到底,到时我也难以面对我的百姓,只能一死谢罪!”
他似乎又是一惊。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低语:“金凯伯伯,这些日子我过得太不容易了,我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我已经经历了太多,已经力不从心……我需要帮助。我记得小时候您最疼我,我不知道您为什么离开我,但此时,请您再最后疼我一次,请您帮帮我,给我们留一线生机好吗?”
“孩子,你……”金凯一时语塞,只走过来轻轻将我扶起。
我痛哭失声,只是呜咽着说,请帮帮我,帮帮我。
金凯叹息了:“唉,孩子,是我对不起你。可你身上有种独特的力量,让我不忍拒绝……”又经过片刻的犹豫,他像是下了决心。“请在这里等我吧。”
他走了出去。我在帐中等待,有些心慌。我不知走出这一步能有多少胜算,但对一个弱者来说,这总比拼死一战强得多。看金凯的态度,应是大有希望。只是他那边还有几名裨将,我过得了他们那关吗?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这次,是他跪下:“女王,若这次放你,臣便走投无路。臣还愿效忠女王,不知女王能否成全。”
这次轮到我惊诧了:“伯伯,您愿为了我,背叛金国?”
“本就是金国背叛女王在先。叛变一事,臣也实不赞同,当初便十分为难。只因臣与金明统军略有私交,佩服他的为人,才并未投靠女王。其实算起,与他的交情甚不如与女王的交情。此时归来,也是良机啊。”
“那另外几位将军……”
“他们自然不会同意,毕竟他们与女王并无交情,但经不住我以死相求,他们最终同意放我们和我的直属军队走,由他们回去交差。”
我明白了,那些裨将想也一直是与金凯共战,也有些许生死情吧。所以此次他们放过我,回去只要交代金凯叛变,私助女王,也非难事。
于是我便由金凯的军队护送,回了华兰城。金凯的军队竟占了所有围城部队的近四分之一,看起来很是壮观。据金凯说,这是他一手带出的部队,值得信任,而少数不愿效忠于我的,他已留他们在金军里边了。
这一次我们又胜了。不战而胜。回了城,我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不过,这次胜得太险。
在我房中,蓝锋单膝跪地,手中的剑立在身旁:“罪臣该死,让女王为我冒险。”
这句话声音很低,因为除了我们两人,没人知道他本是叛变之将。我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叔叔请起,我受不起叔叔的拜啊。你本是我蓝国功臣,此次破围,我也是为了蓝国,何来为叔叔冒险之说呢?”
我把蓝锋扶起,微笑望他。
叔叔,为了保护你,即使牺牲我的生命都在所不惜,何况是一座城?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是千座华兰城也无法代替的啊。
叔叔,为了你我要奋战到底。
今冬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飘下来。叔叔,有你在我不会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