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华静醒了,李梅问她青云山上所发生的事,人面疮的事令她精神还有些恍惚,讲起故事来断断续续,但李梅还是听出了一个大概。
华静、王小东和其他几位同学一直在混一个驴友论坛,大家约好一起去驴行。青云山地处偏僻,几人照着跟当地人买来的地图入山,没走多久就迷路了。他们在山中乱转,途中王小东尿急,跑到一个山包后面撒了尿,撒完才发现那山包是一座坟墓,只是年代太过久远,已经看不清墓志铭,只在墓碑上看到一个‘曹’字。
几人并没有当回事,王小东摔了一跤,手臂受了伤,本来不是什么重伤,小东的伤口却很奇怪地红肿化脓,几人焦急地寻找出路,遇到一位砍柴的老农,老农说家中有祖传的药可以治疗,再加上天色晚了,继续在山里乱走会很危险,几人便到老农的家中借宿。老人给王小东的手臂涂了药,药效很明显,立马就不痛了。
老农准备的晚饭很丰盛,但华静却觉得有些不对,这座山间的屋子太干净了,干净得有些诡异,连一只虫子都没有。
老一辈的人都说,如果在山里看见干净得奇怪的屋子,绝对不能进,也不能吃他们的东西,因为他们很可能是世代的养蛊人,食物里很可能会下有蛊毒。
这顿晚饭华静什么也没有吃,只是偷偷吃了一些带来的干粮。
在饭桌上,同学们问老农叫什么,老农说他姓曹,在山里住了很多年了。听到姓曹,华静背后一阵发凉,她回过头去看王小东,他的脸色也很难看。两人看了看脚下,这位姓曹的老农有脚有影子,看来并不是什么鬼魂。
这天晚上,几个学生睡得很早,睡到半夜华静被尿憋醒,下楼小解正看见王小东上来。王小东说他也去小解了,还提醒她厕所很滑,要小心。
一夜无话,第二天他们告别了老农,按照老农所指的路出了山。
“人面疮是什么时候长的?”李梅问。
“回来后过了一个星期,我觉得背上好像长了什么东西,拿镜子一照,才发现是一张人脸,刚开始只有拳头大小,后来越长越大,太可怕了。”李梅抱着自己的双腿,瑟瑟发抖,过去这段时间的恐怖遭遇在她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恐怕很长时间都会做噩梦了。
“这一个星期里,你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
“那倒没有。对了,小东的手臂掉了,我们几个一起去看望过他。那手臂掉得实在奇怪,我们一直都在怀疑是不是老农的药有问题。”
李梅沉默了一阵:“去驴行的都有哪些人,统统告诉我。”
白色的纱幔起起伏伏,一张黑白照片被包裹在一片白色之中,照片上的人在微笑,笑容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狰狞。
李梅本来是来拜访驴行的同学,没想到人没见到,却一连参加了两场葬礼。
死的两人都是当日驴行的人,并且死得万分诡异。
“听说是得怪病死的。”来参加葬礼的亲朋聚在一起搓麻将。
“是啊,这病啊来得奇怪,说是出现幻觉,看见一个小孩,那小孩怀里有个包,包里全是大大小小的眼睛,小孩把眼睛倒出来,眼睛到处乱跳。”
“真的?”
“当然,咱们那侄儿就是被那些眼睛逼得跳楼自杀的。”
“唉……真是太可怜了。”
李梅听得手脚冰冷,去驴行的人都遇到了怪事,已经死了两个,还剩下一个,希望他不要有事。
拜祭完死者,李梅又按照华静给的地址来到最后一个同学的家,门开了,露出一张冷森森的脸,满是皱纹,似乎就是华静所说的崔姚的外婆。
“你找谁?”
“请问崔姚在吗?”
“不在,你走吧。”
“等等。”李梅按住快要关上的门,“崔姚是不是病了?”
“和你无关。”
“让我见见他好吗?我可能知道他的病因。”
那张阴森的脸露出惊讶的神色,迟疑了一下,打开门:“进来吧。”
阴暗的房间里,灯光昏黄,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扭曲成不可名状的模样。她打了个冷战,低声问:“崔姚在哪里?”
“在沙发上,他说他想看电视。”崔姚外婆颤巍巍地走过去,扶起沙发上的人,那人浑身绵软,瘦得只剩下皮包骨,脸色蜡黄。
“别碰我。”崔姚将外婆推得一个踉跄,李梅连忙过去扶住,责怪道:“你怎么能这么对老人家?”
“你是谁?”崔姚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到我家来做什么,给我滚!”
“你……”
“别怪他。”崔姚的外婆对李梅说,“他得了怪病,每天都是心口痛,像有什么东西在咬心脏,去医院检查过好几次,都检查不出任何问题。我连道士、神婆什么的都请了啊,还是没有用啊。”外婆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崔姚不耐烦了,大喊:“哭什么,我还没死呢!”话还没说完,他脸色忽然一变,捂着胸口,缩成一团。
“姚儿,你又发作了吗?”
“外婆,给我药,止痛药……”
外婆一阵手忙脚乱地找药,李梅觉得心里很不好受,告辞出来,直接回家,将《酉阳杂俎》找出来,一篇一篇地翻看,想要找到和崔姚一样症状的故事,只可惜一无所获。
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到百度上搜索,忽然看到一排文字:‘家有一女使抱此疾,常觉心肝有物啃食……’她一阵激动,连忙将链接点开,找到了原文。
这是五代时期志怪小说作家王仁裕的作品《玉堂闲话》,里面有段故事,说一个女子得了怪病,心肝像被什么东西啃咬,痛苦不可忍,进而变得皮包骨,四肢如同枯木。在这个故事里,一位医生找到了解救的办法。
不知道崔姚是不是患了相同的病,不过不管了,她要试一试。
李梅掏出一个月的伙食费,买了二十斤木炭,当再次敲开崔家的门时,崔姚外婆诧异地看着一板车炭:“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想救崔姚,外婆,给我一次机会吧。”
“连医生都救不了,你能救?”
“我也不知道,但我要试一试。”
外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木炭,还是搞不懂她到底要干什么。
“先说好,我家没有钱。”外婆斜了她一眼,“想要我出钱,没门。”
“放心吧,我不要你的钱。”
外婆还是不太信,屋内的崔姚又开始呻吟,她叹了口气:“进来吧,想怎么做随你。”
崔姚家屋后有一个小院子,李梅将木炭点燃,让外婆扶着崔姚到炭边来,崔姚原本不肯,禁不住外婆的眼泪,只好在院子里坐下,对李梅一脸敌意。
李梅也不在意,只顾着自己拿扇子扇火,扇了一阵,崔姚觉得那火仿佛在胸膛里燃烧,烧得心慌意乱,却浑身无力,想站也站不起来,张了张嘴,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外婆急了:“你这法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李梅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到底有没有效果,她也不知道,就算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崔姚的身体忽然弓起,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李梅大喜,连忙准备好钳子。片刻之后,崔姚张大嘴,口里露出一只蛇头。外婆吓得几乎昏死过去,李梅看准机会,猛地夹住蛇头硬拖了出来,随即扔进火炭之中,火猛然一起,随后又暗淡下去,再看时,那蛇已经变为一段黑炭。
“姚儿,你没事吧?”外婆连忙过去,心疼地抚摸自己的外孙,崔姚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外婆,我不痛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外婆由悲转喜,对着李梅磕头:“你真是活菩萨啊,谢谢你救了我家姚儿,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你啊。”
李梅忙将她扶起:“外婆,别这么说,我是医学院的学生,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她在心底暗暗道,“何况这件事关系到她最好的朋友王小东,她一定要想办法查个明白。”
“崔姚同学,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崔姚大病初愈,还很虚弱,此时却强打起精神:“你尽管问。”
“你得病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崔姚想了一阵:“我一个朋友的手臂莫名其妙断了,这算不算?”
“你去看他了吗?”
“是的,和一帮朋友一起去的。对了,当时还有一个人也在他病房里。”
李梅一惊:“那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看起来很年轻,好像是小东的好朋友,人还不错,就是不爱说话,戴着副黑框大眼镜,像个闷葫芦。”
姜浩?
姜浩和王小东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