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蔡峰走了半条街,随后便被拐进了一条冷清的小巷子,江苒和宋荏菡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想离开,可是后面跟着蔡峰,根本无法掉头往回走。两人只能紧紧握着彼此的手,一路往前走,可是颤抖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两人内心的紧张。
“两位听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吧?”蔡峰笑呵呵地跟在两人后面,心里却在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如果现在带两人去见老板,说不定老板一满意,多加了他的工资,提拔了他的话就能还清他的赌债了。
江苒敷衍着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思忖着要找什么借口离开,若是引起他的怀疑,说不定会连累宋荏菡遇到危险。
对于两人的冷淡反应,蔡峰也没恼,指了指不远处那个白色油漆的木门,说,“快到了,就前面那个门口,进去就是了。”
虚掩的门口,油漆剥落,蔡峰推开门后,带两人跨过门槛走了进去,“你们往后在这边工作的话,赚的钱可比外边的那些工作多得多。”
见蔡峰拉上铁销,江苒和宋荏菡俱是一慌,可此刻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蔡峰继续往前走。门内门外两种氛围,越往里走,音乐声越来越近,偶尔还可以听到交谈声和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宋荏菡不禁有些好奇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个打着黑色领结的打工小弟见蔡经理出现,连忙放下端盘,哈着腰对他说,“蔡经理,您可算回来了,老板正找您呢。”
“行勒,我现在马上带着人过去,外场你们几个好好应付着,别又有客人撒酒疯闹事了。”蔡峰没想到老板居然在店里,摸了摸下巴,脸上流露出窃喜的表情。
宋荏菡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不免有些心慌,勾着江苒的手臂胆怯地看着四周的一切。看着一桌桌喝酒的客人,舞池里跳舞的男男女女以及舞台上穿着亮闪闪旗袍唱歌的女人,江苒基本已经可以猜出这是哪儿了。只是,为什么蔡峰会带他们来这个地方找工作?
“你们现在跟我去见一下老板,说不定很快就让你们来上班了。”双手来回摩擦,蔡峰看着两人,笑得谄媚。
“抱歉,我们现在不想要什么工作了,只想回去。”江苒不想在和蔡峰兜圈子,将宋荏菡护在身后,语调冷淡地说,“那儿应该是后门吧,我想我们认识回去的路,自己走就可以了。”
“两位姑娘别这样,要知道现在能有份工作不容易,更何况在这儿工作可轻松了,赚得又多,就不考虑考虑?我可告诉你们,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为了能留下两人,蔡峰好声好气地和他们说话,还试图用钱来诱惑他们。要知道大上海舞厅,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来的,若不是看着他们长得还算端正,身段也好,平常人岂是他蔡峰会领进舞厅的。
“不…….不了,我们现在想回去了,工作的事,你还是找别人吧。”宋荏菡抓着江苒的手臂,拼命摇头拒绝蔡峰的建议。这地方看着就让她害怕,舞台上的女人风情万种,就连端盘的女服务员也光明正大的被男人摸大腿,她不敢想象要是她和小苒留在这个地方被奕光知道的话,非打死她不可。
蔡峰见两人执意要走,态度不禁冷了下来,就连声音也不屑了几分,“你们进了这大上海舞厅,可没那么容易离开,再说了,得罪了我蔡峰,以后可没好日子过,你们倒给我想想清楚。”
“阿菡,跑!”江苒歪头在宋荏菡耳边轻声说了句后,未等她反应过来,便拉着她的手往大门的方向跑,谁知还没跑几步,正好撞上了端着洋酒的侍应生,洋酒撒在了江苒的衣服上,褐红色斑斑点点,托盘在地上滚了几下,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江苒想继续拉着宋荏菡跑的时候,却被几个侍应生给拦了下来,看着蔡峰慢慢走近两人身边,这下子,他们真没了退路。
“啧啧啧,真是糟蹋了一瓶好洋酒。”看着江苒衣服上褐红色的红酒渍,蔡峰一脸可惜的摇摇头。
“蔡经理,这酒……”那名侍应生捡起托盘,自知闯了祸,哈着腰一路小跑到蔡经理身边,一脸心疼地看着地上的空瓶碎片。
“先去酒库拿瓶新的给客人送过去,免得客人更急了。至于被打碎的那名洋酒,两位姑娘麻烦把钱付了吧。”语气越是委婉,越是让江苒和宋荏菡两人不知所措。这里是他的地盘,她们俩根本就没有说不的机会
“蔡经理,你明知道我们根本没钱付这瓶洋酒,何必刁难我们。”江苒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红酒渍,看来这件衣服以后不能穿了,不免有些心疼。
“哎,蔡峰我也不是个难相处的人,要是你们现在跟我去见见老板,指不定老板一发话,你们那酒钱就不用付了。”蔡峰摸了摸涂了发油的刘海,慢慢走到江苒身边。
“小苒,怎么办?”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洋酒味,宋荏菡扯了扯江苒的袖子,面对这么多人,她有些害怕,没想到今天找工作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似乎,又是她拖累了江苒。
看到蔡峰身边慢慢靠近的几名手下,江苒心知今天根本躲不过,事情不解决的话根本不能带着宋荏菡安全离开。
咬着唇思忖了片刻后,江苒叹了口气,淡淡地说,“走吧,带我们见你们老板。”
见江苒总算改变了主意,蔡峰又恢复了先前乐呵呵的摸样,指了指舞厅角落那儿说,“瞧见没,那边上二楼就是老板的办公室,我带你们上去。”
“好。”既然无路可退,江苒只好安抚着自己和宋荏菡,跟在蔡峰的后面上了舞厅二楼。
“等会儿记得别说话,一切让我来,知道么?”到了门口,江苒拉着宋荏菡的手交代了几句。
从二楼俯视时,江苒才发现原来一楼的舞厅是如此热闹,舞池里,舞女们穿着旗袍和男客们跳着优雅的探戈,就连音乐也换上了舒缓的曲调迎合着舞步。
到了门口后,蔡经理屈指轻轻敲了敲房门,“老板,我想带两位姑娘给你见见。”
“进来。”低沉的男声传入了江苒的耳里。
开了门,江苒和宋荏菡跟在蔡峰身后进了办公室,低着头不敢看舞厅的老板。
“老板,这是我路上遇见的两位姑娘,想着咱舞厅正好缺姑娘,你看要不要让他们两个留下?”
黑色的沙发椅上,一位年轻男子穿着黑色的西装抽着烟,目光如炬,细细打量着宋荏菡和江苒。
那老板的视线盯得江苒浑身不舒服,仿佛被扒了层皮似的,却又不敢甩手走人,只好继续低着头。
“老板,你觉得怎么样?”见老板不说话,神色也未见满意,蔡峰暗自揣测着老板的心思。
吐了口烟圈,李墨开口道,“两位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江苒,她是宋荏菡。”江苒抬头的时候,发现沙发椅上的老板瞅着有些眼熟,可是却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他。
李墨自然从她进来后便认出了她,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来了上海,看样子生活并不好过,才会想到来舞厅讨生活吧。
“想来大上海舞厅当舞女么?”李墨从沙发椅上起身,慢慢走到江苒身边,吐了口烟圈在江苒的脸上,眼神魅惑。
被突如其来的烟呛了下,江苒掩面咳嗽了几声,随后目光迎上了李墨的视线,“不想。”
一听江苒直截了当的拒绝,蔡峰吓得看了李墨的脸色,发现早已阴沉一片,吓得立即甩了江苒一巴掌,“当时怎么说的,要是现在想离开的话,马上给我付了洋酒的钱。”
清脆的耳光子声落了下来,宋荏菡惊呼了一声,“小苒,你没事吧。”
摸了摸被打的火辣辣的右脸颊,江苒倔强地摇了摇头,“我没事,别担心我。”
蔡峰抬手想继续打的时候,却被李墨制止住了,发现他的眼里有着几丝怒意,蔡峰吓得立即收回了右手,站在一旁不敢出声了。
李墨冷冷地看了蔡峰一眼,“出去。”
“哎哎,我马上滚,我马上滚。”感觉到李墨周遭散发着怒意,蔡峰识相的离开了办公室,临走前还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一下子静了下来,似乎还可以听到三人的呼吸声,看着面前站着的男子,江苒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生气,实在有些搞不清楚有钱人的想法。
“我很抱歉打碎了你们舞厅的东西,至于钱的方面,我会尽可能快些还上的。”慢慢伸回手,握成拳,江苒努力克制内心的害怕。
“江苒,我要你留在大上海舞厅,等到你赚够了还洋酒的钱,到时候再考虑要不要离开。”看到她眼里熟悉的倔强,李墨感觉日子仿佛回到了河溪那晚的雨夜。
“我有的选择么?”江苒无奈地耸了耸肩,她根本就没的选择,洋酒的价格,不用想,就知道贵的咋舌,她只有现在应承下来这份工作,才能先让宋荏菡安全离开。“我答应你。”
右脸颊,似乎感觉不到火辣辣的疼,江苒觉得说出口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麻木了。
“小苒……”宋荏菡看着李墨威胁江苒,急得眼泪都快落下来,可是她答应了江苒万事都不要吭声。
“你先回去吧。”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江苒拍了拍宋荏菡的手背,“没事的,我会很快回家。”
“不,我等你一起回家。”宋荏菡含着泪拼命摇头,她不要江苒委曲求全,若不是她轻信了蔡峰的话,江苒何苦要受李墨的威胁。
见李墨脸上浮现不耐的表情,江苒拉着宋荏菡的手,笑着安抚道,“快点先回家做饭,说不定我很快就回来,不要担心,我会没事的。”
“那好吧,记得早些回来。”宋荏菡担忧地看了江苒一眼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老板,我答应你留在舞厅,可是我有一个要求。”
“说。”
“我想做歌女,至于舞女,那只能对老板你说声抱歉了。”江苒自嘲地笑了出来,没想到,她居然还妄图和他谈条件,一定是疯了。
“好。”对于她的条件,李墨并没有过多考虑便点头答应了,皮鞋踩着木地板,发出嗒嗒嗒的响声,他慢慢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繁华热闹的大街,他回头对江苒说,“江苒,我是李墨。”
如果,你还记得那个雨夜,如果你还记恨着那些人的话,你不可能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