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淡!被叫做队长的青年汉子,脸一虎,像是对人说又似对自己说,谁都没干过,还找个什么球油!
呀,队长你老也没搞过石油呀?小伙子们顿觉惊慌,继而又哄笑起来,这倒好,咱们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喽!哈哈哈
住口!队长真火了。只见他从地质包里取出捆书,一本一本地分给了大家,然后纵身跃上了船:带上书,上船!他回头向自己的厲下,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小伙子们捧书一看,嗬,尽是石油地质学、沉积岩石学什么的。太棒了一!在一片欢呼声中,木船栽着五位年轻人一起一伏地顺着松花江水游向远方……
这就是发现大庆油田的第--队先行者:地质部东北地质局石油踏勘小分队。他们的名字是:韩景行队长、束庆成、王胜、陈本善、赵福洪。
那是一个风和9丽的日子。当时,这几位新中国最大油田的普査勘探先行者们,并没有意识到历史将有一天会把他们的名字永恒地记载下来。他们只是根据黄汲清的设计任务书和上级的要求,沿松花江河床进行地质观测,以推断松辽平原地下是否有成油储油的条件。啥叫有油,啥叫没有油,当时我们根本不懂。当回忆起往日那段不平凡的野外战斗经历时,如今都已银丝满头的这几位老地质队员自我解嘲道。
小分队在水上整整走了半个来月,后来到了吉林北部的陶赖昭,便弃船登岸,继续沿沈哈铁路向辽西方向挺进,最后于当年12月底在阜新盆地结束了此次长达三个月之久的踏勘。我在这里仅用了几十个宇便把韩景行他们迈向松辽大地的伟大壮举草草了结了,其实这三个月中小分队所经历的一幕幕艰辛险阻,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
韩景行一行回到长春驻地时,一个个已经疲乏不堪。
你们都先别回家!小赵突然伸开双手拦住伺伙们,然后有气尤力地说道,在陶赖昭时,队长许过愿等完成任务后,他请我们吃红烧肉、大肥肠,你们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同伴们顿时活跃起来,拉住韩景行就往大街边上的一家饭店走。
大伙慢、慢点吃!饭店内,韩景行看着自己的兵恨不得一口就把大碗红烧肉、大肥肠吞下肚子的情景,泪水禁不住在眼眶里打转:整整三个多月了,五个人没尝过一口油腥味儿的东西。想到这,他掏钱又让饭店拿柜上了两碗肉。随后,韩釁行招呼同伙慢点吃,他独自站起身,走进了附近的一家邮局,向邮局工作人员递上一个发往北京普委黄汲清、李奔收的大信封……
像是通好了气,正值韩景行的蹢勘小分队在长春再一次进饭店大啖红烧肉和肥肠时,北京以湘味著称的曲园饭店中也进行着一次石油地质工作者的聚餐。做东的是黄汲清、谢家荣、刘毅和吕华等四位普委头儿。这几人也是刚从大西北检査石油普査工作归来,在野外奔波了整整一个夏天。那时地质队出野外的津貼很高,所以黄汲清等一回北京,普委一帮年轻人串通一气要敲善请客的黄汲清竹杠。刘毅主动出面挡驾,说这次我们几个出野外的人口袋里都余下一些钱,别让黄先生一人请。年轻人一听更髙兴了,哗啦一大帮人,还把当时任中科院地质所所长的侯德封和尹赞勋两位著名老地质学家一起请了来。
正当新老地质学家们觥筹交错之际,李奔兴冲冲地挟着一个大信封走了进来。诸位,喜汛喜讯!韩景行他们在松辽一带大有收获!真的!黄汲清一听,抢过信封便宥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我早说松辽有希钽嘛!
谢家荣、刘毅等人也坐不住了,纷纷埋首传阅起韩景行寄来的松辽踏勘报告。
韩眾行的报告中说,他们采集的泥页岩中的荧光反应和泥页岩中浓重的油味,说明松辽盆地的含油性是无疑了!谢家荣说道。
我建议让他们送些含油泥页岩样品到京作进一步研究。真像韩景行所说的!那整个松辽平原就是一个有巨厚沉积且具有含油大构造的盆地!黄汲清神采飞扬地接过话。
李奔,你立即向东北局发报!刘毅也来了情绪。
刚才大家议论,说西北地区人烟稀少,却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而东部地区工业稠密,却没有相应的石油工业与之鴕套。老夫认为,如果松辽能断定有大油田,那么国家的石油战略应当东移。侯徳封不甘示弱地站起来争先说道。
我赞同侯先生的意见!高嗓门的尹赞勋大步跑到刘毅面前,说:书记同志,应当把今天的意见向部里、向中央反映:对对,应该向中央、向毛主席反映!
曲园饭店的师傅们见这边一浪高过一浪的说话声,以为有人喝酒过了量,慌忙来人劝阻。于是又引来一片欢笑声。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我们确实应该多矚一杯:黄汲清举起酒杯,对在座的人说,我提议:为我们普委制定的松辽普査计划没有落空,为韩景行他们的踏勘成功,为中国未来的巴库,干杯!
干杯!地质学家们具有天生的诗人气质,他们一杯又一杯地痛饮起来。那流进心田的是甜滋滋、清爽爽的又夹着几分香浓浓
的甘露……
喂,你是地质部普委吗?请问黄汲清总工程师在吗?
1956年元旦刚过,正在办公室忙事的黄汲清突然接到国办的电话,要他到中南海一趟,并告知陈云副总理有要事找他。
第二天上午,黄汲清如期赴约。
呵,你就是二十年前组织发现玉门油田的黄汲清词志?好好,我们的石油专家!陈云一见面,就像老朋友似地给黄倒茶让座。
黄汲清当时有些诚惶诚恐,因为他跟这位主管工业的副总理还是第一次单独见面,为什么对方对自己的过去这么了解,他有些不明白。
陈云见黄汲清一脸狐疑,笑了:我不仅知道你在解放前当过赫赫有名的中央地质调查所所长,还知道新中国成立后你在西南地区找到了好几个对我们非常有用的大矿哩!这一点,小平同志可是常夸你哟!
原来如此,黄汲清的心头豁然明朗。
毛主席在讨论新中国第一部宪法时,要求我们用三个五年计划,打好基础,争取在十个五年计划之内,把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建设成一个工业化的现代化强国。主人开始了正题,他的目光盯着黄汲清,却又像在问自己:可人们都说中国贫油,但石油又是工业的血液,没有石油,现代化的工业国家怎么个建设法呀?我这个管工业管经济的副总理又怎么个向毛主席、向全国人民交待呢?
上中南海前,黄汲清并不知道陈云找他要谈些什么。当他听到这位国家领导人如此焦虑的话后,作为一名地质和石油战线的技术负责人,黄汲清的内心受到强烈震动。副总理同志我向你检讨,主要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
不不,我今天找你来谈不是这个意思。应该说,在中国石油发展方面,你和地质部的同志做了大量工作,不仅不应检讨,而且应当表扬,尤其听说你对阍划出的几个大盆地生油前景很有信心,这是值得鼓励的。陈云又亲切地说。片刻,他向黄汲清凑近了一下身子,说:你是搞科学的,我是搞经济的,我们都不可能像有些人那样说些不负责任的话,所以今天请你来是想听听你对中国石油的前录到底抱什么态度。你是专家,我相信你的话。
黄汲清本来就是急性子,当他正要开口时,却被陈云的最后一句话给噔住了。心想:不错,论中国石油的状况,应该说我是有发言权的,可正因为我的话会对国家领导人决策产生彩响,所以更要惧重。如果我是个投机政客,此时此刻的机会多好!何妨拍拍胸膣这样说:副总理同志,中国的石油资源丰窗得很,只要你给我足够的人力、物力、财力,我保证在十年八年之内找到一批大油田。可我是名科学工作者,绝对不能这样说些不负责任的话,那样会祸国殃民呀!陈云见黄汲清沉默不言,以为对方不愿将不乐观的石油前最直言相告,便说:其实我和中央眼下最关心的不是别的,而是希望我们在作出某个重大战略部署前,对中国石油的未来前录心中有数。因为石油太重要,没有它其他事办不成。还是一句老话:一种是有丰窗的石油,那固然很好;一种是真的贫油,那我们不得不走人造石油的道路。
透过陈云副总理的这番话,黄汲清心里清楚,国家领导人对中国石油的前景是何等的关注。其实,就在黄汲清来到副总理的办公室时,何长工此时正在菊香书屋,为同一问题被毛泽东考得冷汗一身。
陈副总理,我是否可以这样回答你。黄汲清站了起来。
坐下,坐下说。陈云忙招招手。
黄汲清坐下。据我对中国石油的二卜多年研究与实践,特别是甘肃玉门、新疆克拉玛依油田及四川威远气田的勘探开发,我认为我们对中国石油的自给自足前录应当充满信心。尤其是去年一年来对几个大盆地的普查勘探情况来看,石油远景是很大的,我和同事对这一点比较乐观。顺便提前告诉副总理一个可能是吉兆的好消息。
快说,我听听。
不久前,我们向东北松辽平原派去了一个小分队,发现有一片……黄汲清见副总理如此认真,于是从头到尾将松辽盆地的普査与踏勘情况作了详细汇报。
好,你们抓得对,松辽这块一定要牢牢抓住不放,直到弄个彻底明白为止。难得有笑脸的陈云此时此刻也满脸粲然。
受到鼓励的黄汲清也像一个打开了的话匣,说:我还有个建议。目前国家向西北投人的石油工业力董很大,而国家真正作为工业资源消耗987。以上的却在经济较发达的东部。如果我们加大对东部石油勘探的投入,并争取在较短时间内找到几个大油田。那时,东部就可以形成工业基地与资源基地比翼双飞的局面。
陈云高兴地抓住黄汲清的手:你的建议非常重要,我一定向中央报告。
不久,党中央就石油工业作出了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战略东移的部署。我们今天在许多有关新中国石油工业的史书和文件中,都可以看到战略东移这四个有着特定含义的字眼。其实,作为促成石油工业战略东移的当事人,黄汲清本人并不完全同意这种说法,他的理由是,这样容易使人产生为了大庆油田的发现与开发,我们放弃了西北等其他地方的工作;或者让人产生在发现大庆油田之前,国家对其他地方的石油普査勘探工作是否忽视或放松等误会。实际上,所谓的战略东移,是因为根据黄汲清他们认为的松辽盆地有可能发现一个特大型油田的判断,国家有意识地加强了对东部石油普查勘探在人力物力上的倾斜而已。即便在数十万人参与大庆油田大会战的时刻,西北、西南、华北、江汉等地方的石油与天然气普査勘探工作良没有停止或削弱过。
然而,自1958年起,以松辽平原为主要战场的我闽石油失业确实开始轰轰烈烈起来。这是一个值得大书特书的宏大战役。其投人、其规模,较之玉门、克拉玛依油田以及五六卜年代所有国家重点建设项下要大得多!
最先开进松辽平原的两支正规部队依然是地质部的。
此刻的韩景行已不再是只有几个兵的小分队队长了。他的小分队不久便被命名为中央地质部东北局157地质队,后来又因为各路人马集结而来,一下扩大到一千二百多人,再度改名为地质部松辽石油普査大队。
第二支队伍却是根据黄汲清、谢家荣的主张而成立的。石油普査离不开物探。所谓物探其全称即是地球物理勘探,它属高科技领域,跨多学科。它的手段有重力、磁力、电法和人工地震,如今又多了航磁、航测和卫星遥感等。加强物探工作,可以避免打许多冤枉井。我们都知道,在沙漠、在海上等复杂地区打一口石油井,少则几十万几百万,多则几千万几个亿。因此,物探在石油勘探工作中是一支不可缺少的重要力量。为此,根据黄汲清等人的建议,地质部从西北调来两支当时最好的物探骨干队伍,它们是中匈技术合作队和205物探队,加上由四川东征到松辽的403物探队和原已在松辽的112物探队,合并组成了地质部长春物探队。
1958年,石油部松辽石油勘探局宣告成立。此外,中科院的研究人员也成群结队地北上松辽,将科学的触角伸向这片荒蛮之地。
至此,中国石油地质的各路将士们开始了在这块26万平方公里冻土上的全面决战。
有人戏称这一阵势是三国地质部、石油部、中科院四方普查、物探、勘探、科研时代。
然而无论是哪一方,他们的口号都是共同的:三年攻下松辽!
这是个诱人的口号。
可惜我没有听到,母亲在以后才让我呱呱落地。但我的父辈们却对这样的口号充满了激情。这种对新中国建设和社会主义未来充满憧憬与幸福的激情,只有在那个时代的年轻人才会有。
你们说,地质勘探工作是个什么工作啊?
中南海,1957年5月17日晚。新中国的第二号人物,国家副主席***以难得--见的激昂,这样高声问肴一屋子围聚在他身边的地质学院中业生。这些毕业生中有不少行将奔赴松辽石油勘探战场。
记我打个比喻吧!国家主席重重地吸了一口烟,习惯地踱起步来,就像我们过去打游击,扛着枪,钻山洞,穿森林,长年在野记外,吃饭、穿衣……都有很大困难。今天的地质勘探工作和这差不多,也要跋山涉水,吃不好饭,睡不上觉,吃很多很多的苦……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吃苦呢?
没有回音,只有一双双聚精会神的眼睛和沙沙作响的笔记声。
过去,我们那一代人是革命战争时期的游击队,吃苦,为的是打出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今天,你们去吃苦,是为了建设美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少奇同志拍了拍坐在一边的何长工,把声音提离了―倍。打游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们副部长的跛腿就是打游击留下的残疾。现在轮到你们打游击了,你们怕吗?怕吃苦吗?怕献出生命吗?
不怕!同学们齐声回答。
对,不要怕嘛,因为你们是建设时期的游击队、侦察兵、先锋队!
哗一一!那雷鸣般的掌声,持久不息。在场的年轻大学生们以这特殊方式回报领袖对自己的崇离褒奖与希望。
过几天,同学们要奔赴四面八方,为祖国找宝,打游击去。我很想送给你们一件礼物。少奇的话使肃穆、庄严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刘伯伯,您给我们讲了三个小时,就是最好的礼物了!有同学站了起来。
不!礼物是一定要送的,否则有人会哭鼻子的!少奇诙谐的话,引来一阵哈哈欢笑。对,我把伏罗希洛夫同志给我的猎枪送给你们。当年我在打游击时很想得到一支枪,但没有。现在你们打游击了,应该有支枪,有枪就不怕危险了!
可以赶跑野外的老虎和狼嘛!何长工的插话又让同学们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