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更声响起,整座紫禁城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显得格外清楚。
更鼓声刚停下,房门咿呀一声被推开。
御祯一走进房间就蹙起了眉心,只因房内充斥着一鼓淡淡的幽香味,而这香味御祯识的,是白浦风亲自调研制成的伤药。
摇曳的烛光把房间照得明亮,床边的白色纱帐因晚夜的微风轻轻吹拂着,他走近床边,撩起白纱,细细的凝视着静兰的容颜,发现她额上的伤口虽然止血,但青紫的伤痕却仍然清晰可见,看见她眼角有着未干的泪水,御祯整个人站在原地完全无法思考。
熟睡中的她显得憔悴,原本就弱不禁风的她,经过早上永寿宫前院这麽一场折腾,更是犹如风中柳絮,彷佛随时都会随风远扬似的,一双黛眉更是深深紧锁。
看着这样的她,御祯心中流窜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悄然在床边坐下,他伸出手,几度想要抚摸她熟睡的容颜,但犹豫了好一会儿,抿抿唇,还是垂了下来。
他竟然舍不得她颦眉,舍不得她受伤,舍不得见她愁上心头。他应该是恨她的,可竟然无法漠视她口口声声呼喊着不当皇后,他到底是怎么了?
“称心如意了?如果今天你只是个小小的妃子,那么,我一定会永远宠爱你,又何必弄到如此田地?”他拧紧眉心,眸中翻飞的不再是深深的恨,而是隐藏的煎熬与怜爱。
是她逼迫他到这无法挽回的地步!
而她若是一辈子痛苦,那也是她欠他的,御祯凝视着她,心神恍恍惚惚,爱渴与怨怒交集着,他根本无法说服自己原谅她。
昨晚一整个晚上静兰都睡得不是太安稳,她一直都在做梦,而且奇怪的是竟然梦到御祯坐在她床边,用着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温柔轻语,混合着痛苦、不舍与心疼的目光静静的凝视着她。
而当她睁开眼眸后,才发现原来她不是在做梦,御祯昨晚确实到过坤宁宫看她,而且为她戴上只玉镯子。
他不是很恨她的吗?这又是为什么?
语晴端着洗脸水走到寝室内,看见静兰醒了,她立刻上前,“小……娘娘,你醒了?好些了吗?”
“嗯。”静兰轻应了声,起身坐在床沿上,语晴马上为她披上一件袍子。
而此时,静兰也听到一片吵闹的声响,她轻蹙了蹙,“外面怎么那么吵?”
“娘娘,语晴先为你梳洗更衣吧!”主子脸色还是有点苍白,她可不想再让她受寒。
静兰瞧了瞧窗外的天色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五更刚过。”语晴唤来了其他小宫女,一起伺候着静兰换旗装,梳旗头。
待语晴与其他小宫女为静兰着装完毕,正想迈步走出寝室,贴宫女星月与太监小路子神色慌张的匆匆跑了进门。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小路子一进寝室首先慌张开口。
“小路子,你别一进门就大事不好行不行,听了让人觉得悔气。”语晴瞪着牛眼看向他,责怪道。
星月皱着眉头向前迈了步,“启禀娘娘,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三更天开始就有一群宫女跪在坤宁宫外啼哭不止。”
“是啊!娘娘,而且小路子跟星月问了她们好多遍,她们都不肯说。”小路子瞧见语晴的凶恶样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静兰闻言,皱了皱眉心,命小路子带路步出坤宁宫门瞧瞧,语晴与星月紧跟在后,细心的语晴为静兰披上袍子,以免主子在微有凉意的清晨感染风寒。
坤宁宫外跪了一地的小宫女,静兰拧眉问,“你们一大早的,在坤宁宫大门前哭什么?”
语晴靠近看了看地上的宫女,遽然吃惊道:“咦,这不是仪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吗?”
星月惊诧的也上前仔细查看,“娘娘,她们都是仪妃娘娘身边的人!”
“仪妃?”静兰皱起眉心,她与潞仪一向都没有什么交情,现在她的人全跪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奴婢们知道您最心地善良了,求求娘娘您帮帮仪妃娘娘吧!仪妃娘娘昨夜失踪了,整晚没回咸福宫,奴婢们怕娘娘遭遇不测,所以立刻前往坤宁宫禀报皇后娘娘!”跪在地上的小宫女一个个泣不成声。
“失踪?”星月若有所思,在静兰耳边提醒道。“娘娘,我们要以防有诈。”
其实仪妃不是什么坏女人,她只是嘴巴老是不饶人,有什么说什么,从来就不懂得忌讳,在后宫人缘不算差,可也不见得很好,跟柳妃是出了名的死对头。
“到底是怎么失踪的?给本宫说清楚。”静兰神色难猜,盯着那群宫女严肃道。
“启禀皇后娘娘,奴婢叫雪蛾,是仪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她激动的跪着挪动向前,刚想开口说话,星月皱眉出声打断。
“且慢!”星月给静兰使了下眼色,“娘娘,清晨风大,不如进殿内再说?”
静兰冷眼扫了下躲在坤宁宫旁的黑影,面无表情道:“雪蛾随本宫进来,其他宫女在这候着。”她对着身旁的小太监继续说道:“小路子,你负责先看管她们,要是少根头发,本宫唯你是问。”
“喳!”小路子甩了甩衣袖下跪回道。
语晴轻搀扶着静兰率先转身走回坤宁宫内,星月轻扶起跪了一宿的宫女雪蛾尾随进门,而坤宁宫旁边的黑影也迅速撤离。
静兰坐上正殿上座,然后盯着跪在地上的宫女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本宫。”
雪蛾边擦拭眼泪边抽泣道:“是,皇后娘娘。昨晚仪妃娘娘说屋子有点悒闷,所以要奴婢陪着一起到御花园的千秋亭乘乘凉,可是当仪妃娘娘跟奴婢刚走进御花园没多久,奴婢就被一身黑色装束的人从后面打晕,而当奴婢醒过来的时候仪妃娘娘已经不见了。”
“奇怪,你家主子不见了你应该去找她,你怎么跑到坤宁宫来找咱们家主子了?”语晴好奇的问。
星月也表现出一脸疑惑,转头看向她,雪蛾抽泣的抬头看向上座的静兰继续道,“启禀娘娘,事情原本是这样的,在前几天仪妃娘娘在千秋亭得罪过柳妃跟淑妃娘娘,当时娘娘就已经跟奴婢说过,最近可能会有麻烦,如果万一真出什么事,一定要到坤宁宫找皇后娘娘您。”
“又是淑妃?”语晴跟星月喃喃念道,纷纷转头看向自家主子。
静兰听到姐姐的封号顿时僵了下,她低头沉思,轻叹了口起闭上眼。
如果她没猜错,潞仪应该已经凶多吉少了,而刚刚躲在坤宁宫门旁的是姐姐底下的人?不可能,她姐姐从来就不会做这种愚蠢之事,虽说有人冤死都知道会是她干的事,但她从来就不会暴露自己的行动,那个人到底是谁?
一场封后封妃,一场闹剧,使姐妹俩共伺一夫,从此后宫不得安宁,她能在这斗争永无休止的深宫中幸存吗?而个中的爱恨情仇、纠葛孽债孰胜孰败,孰对孰错,又有谁能说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