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袂带风,风铃已飘然离去。从刚才站的这儿,走下楼不过短短几步路程,可她却走得如此漫长。脚是那么沉重,步子是那么难迈,每一步都是煎熬。
每走一步,她的心便多了一点空荡荡。每走一步,他的眼便多了一点难以压抑的怨怼与恨意。
他拳头一捏,指甲戳破了掌手,一滴滴血从指间流过。爱她容易,原来连恨她也这般容易。
风铃扶住还未倒下的门框,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她一个飞身,御剑而去。
金兮言本是盛怒而来,可是如今她连生气的心都没有了。那个风铃,为什么会放手?凤眸带着疑惑,看向身侧重的洛君临,他默不作声,眼睛只是定定地看向风铃离去的地方。那么浓烈的恨意,让她也蓦地一惊。
“临儿。”她轻轻地唤回,她不要儿子心里有恨。恨与魔相通,是修仙路上的大忌。
洛君临并没回答,一个飞身,便已经冲于九天之上。再看向伏魔山,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留恋。
仰起头,他勾唇冷笑。从此他只喜欢自己,不会再让自己受任何委屈,更不会再傻兮兮地爱上任何一个人。
金兮言见洛君临已经离开,也挥手令大队人马撤去。她原本准备了一场威逼,一场打斗,但是都没有用上。她如愿带回了儿子,只是为什么她的心就如此地难受着。
她追上洛君临,担忧地扶上他的背。
他回头笑着,“母后,没关系的!对不起,孩儿让你担忧了。”
他笑着,笑得那般明媚,似乎以前那个顽劣的洛君临又回来了。可是,金兮言却从他的笑里发现,一切已经不一样了。
待金兮言一众离开后,离去的风铃又再次潜回伏魔山。
这里,她舍不得离开。反正她已经下定决心死去,不如就在这里死去。
眼前,那株山茶已经开了三天了,到今天还未败。这是她与他共同在这里种下的山茶花。他说,如果可以,他要让这遍地开满山茶。
飞身上吊脚楼,如今这里只剩残垣断壁。还有些未断的横木,吊在半空,在风中摇晃着,发出吱嘎的声响。
她合上眼,绿光四窜,坍塌的屋子又合拢了来,依旧如新。
手抚过房子的一石一木,这一块块材料都是他用法术搬来的,上面还残留着他的味道。那种微带清凉的薄荷味,在她鼻底漫开。
她的手,轻轻碰触着离她最近的空气,那空气也凝成他的模样。
他有着晶莹光润的脸庞,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扬,带着桃花。他轻浅的一笑,然后又隐入了空气之中。
“洛君临。”她笑,唇角绽开凄美的花。
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叫他的名字,今后,想叫,便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要好好地保重,找个最爱的人一起修仙,然后生生世世的相守。”
只是好可惜,那个人不会是她!
倪国京都,亲王府南宫傲自打从大荒回来,便一直托病养在府中。朝廷很热闹,他就暂时当个旁观者吧!
五弟南宫宇因着剿灭拜月神教余孽,颇得南宫晟明之心,在民间也有了声誉。何况,如今他准备迎娶吏部尚书秦楠之女秦桑。秦桑,童静心为他相中的人选,还不是看中秦楠在朝廷里的实力。
所以,这样一来,南宫宇越发地在众兄弟间出众了起来。但人一拔高,原来同一阵线的兄弟便会暗中使绊子,这几日,有些不满南宫宇的兄弟偶尔会来探探病,就连从不曾来亲王府的九弟南宫宏曾然登门拜访,追忆了南宫傲戎马一生的事迹,又明里暗里对南宫宇暗中投机,走裙带关系颇有微词。
你若以为南宫宏是赞成南宫傲坐太子之位,那便是错了。他最想看到的是,两败俱伤的场面。原来,在皇室内果然没有手足情,这南宫宏以前可是南宫宇的影子。可如今,南宫傲想着想着,便觉得无趣了起来。
“主子。”程风打断了南宫傲的思绪。
南宫傲看了程风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白云飞出现在大荒。”
上次,南宫傲给苍鹰堡以致命的一击,但苍鹰堡的当家白云飞却不知了去向。如今,他竟去了敌国。若他在大荒出现,是不是表示南宫宇也与大荒勾结?
一想到大荒,他便想起风铃。司马未宜在几天前纳了妃子,但并非是她。她去了哪里呢?回了风家了吗?
坐在庭院里,他忍不住想要打瞌睡。心里觉着有些好笑,这些天他称病在家,这样养着养着,似乎人也没精神了,可不要真养病了才好。
似有雨声淅沥。竟下雨了,南宫傲站起身,准备回屋。
雨幕中,一个打着纸伞的纤细背影出现在南宫傲的眼前,身着黑衣,一头青丝在风中飞扬着,看起来是是那般的生气有活力。突然,他的心里就有莫名的喜悦,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向她走去。
似听到他的脚步声,女子转过身,双腮梨涡轻涡,优雅得如同兰花绽放。
他听到他心房轻颤的声音,他想就这样看着她,就让时间停在这一刻那应该是多么美好的时刻。其实他也觉得奇怪,她的容貌不算最美,但为什么这笑容却这么地让他喜欢。不、不单是笑容,还有那眉、那眼……
于是他却口不对心地道,“真丑!”
“丑吗?”她的笑在脸上扩开、扩开,一张嘴扩大得似乎要将脸拉开为上下两半,然后那脸的皮肤一点点地在驳落、驳落……最后只剩下一个白森的头骨。
“风铃!”南宫傲大声一叫,身子一弹。
这才惊醒地意识到,原来他是做了一个梦。
头顶,阳光和煦。园中,鲜花盛开。南宫傲却觉得烦,因为刚才那个离奇的梦。
他起身,想去湖心亭吹吹风。却听得手下人通报童静心来了。
“母后。”南宫傲快步迎了上去,扶住童静心的手。
“傲儿。”童静心支开左右手,好气地看向南宫傲,“什么时候准备病好?”
“母后。”南宫傲揉了揉眉,“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英明。”
童静心轻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地看着儿子,“看到你没病,母后就放心了。这段时间母后没来看你,是因为月儿是真病了,不知怎的,这些天也是郁郁寡欢,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什么时候,你进宫看看她,她可是最喜欢你这个哥哥了。”
说起这个女儿,童静心眼眶不由得红了。
南宫傲叹了口气。南宫月的病根,他约摸是知道的。他这个妹妹,心里暗暗地喜欢石竞驰,如今定是知道石竞驰已死,便狠狠地病了一场。只是,这种心病,别人帮不了忙,唯有她自己想开,想明白。
“好的,儿臣会找时间进宫看月儿的!”他轻拍了童静心的手以示安慰。
“哎。”童静心又是微微一叹,看了南宫傲一眼,心里有埋怨,“前些日子,母后让你娶秦桑,你不愿,可知如今你五弟看上了她,下月初十便娶她为妃。其实这也本无惧,以童家的实力……哎,你父皇这个人,母后有些捉摸不透了,原本就挺属意于你,怎么如今没了阻碍,反倒不急于立太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