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整整齐齐的布局,繁花似锦的街市,坊市分明,犹如棋盘而隔。吆喝叫卖,人喧马嘶,街前街后,游人来往,络绎不绝。这条街柳枝垂下,碧叶梳妆;那条街便是桃李落英,缤纷不绝。这便是长安。
然而“碧池新涨浴桥鸦,分锁长安富贵家”,在繁华的城市,依旧有欢喜有人忧,几家富贵几家愁。客栈门口,总是少不了几个叫花子,可怜巴巴得追着行人乞讨。也有跑不动,走不了,或者是不想动了的,只呆呆得坐在门口,前面放个小碗,若是有好心人给上几个铜板,就能少饿上几天了。
大明宫麟德殿,歌乐舞蹈,早早奏起。玄宗坐于殿上,饮一杯百年佳酿,享受一段乐女们的翩翩舞姿,神仙的生活也未必比得如此。
为首的舞者,尤其引得注目。丹凤眼,柳叶眉,体态丰腴而多姿。典型的低胸束腰群,却有不同于其他宫女的粉色妖艳,舞姿连篇,春威欲漏,媚态横身。见了她,天底下无论哪个男人都会为之心动。这便是贵妃杨玉环,其肌肤细白,无时不如仙子出浴,也难怪有“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杨妃一段舞闭,飘然坠入玄宗怀抱,取一颗含桃送入玄宗口中。玄宗“爱妃,爱妃”得叫个不停,引得杨妃一阵阵媚笑。太子李亨在一旁,默默无言,值得强颜欢笑。
忽有人传报,安将军回来了。
玄宗大喜,正要传召,只见安禄山膀阔腰圆,满脸胡须,载着凯旋之风,大步跨上大殿。
“臣,叩见干娘、干爹!”
“爱卿平身,契丹之战,可是告捷?”玄宗起身相迎,安禄山也迅速站了起来。
“托干爹的龙威,契丹人溃不成军,节节败退。如今已退回临潢。”安禄山拍了拍沉重的铠甲,又摘下红缨铁冠,一副舟车劳顿的样子。
玄宗命人赐座,呼左右时才想起太子。
“这是当朝太子,我儿李亨。”
安禄山应了声,只是迟迟不拜。正眼视去,李亨相貌堂堂,眉目不修自成,眉头与内眼眼角垂直,眉间似有天地。挺胸直背,气宇轩昂。虽一言不发,却有暗藏韬略之意。目光斜视,仿佛自己与他有深仇大恨“禄山为何不拜见太子?”杨妃娇声道。
安禄山眉头一锁,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儿臣,本事蕃人,不识朝仪,不知道太子是什么官职?”
玄宗大笑:“不怪禄山,不怪禄山。太子是一国储君,将来我退位之后,他便是皇帝。”
安禄山佯作慌忙之态,连拜李亨:“臣资质愚笨,只知陛下,不识太子,乃罪该万死!”
“将军说笑了。”李亨附和了一声,又借由说身体不舍,早些回宫休息去了。
玄宗命人送上瓜果,今日要和禄山大饮三百杯。
酒过三巡,玄宗谈及年前营州的蝗虫灾害,至今不解安禄山是如何治理的,便笑颜问道。
“干爹有所不知。儿臣退虫,只用了一日。”安禄山举杯一饮而尽,“那日我正抚民,见蝗虫蔽日,心如刀绞,便焚香祈天,对天大呼,臣若是不忠于陛下,但愿虫食我心;如若衷心,请神灵庇佑,退去灾害,保民安业。干爹可知如何?”
安禄山讲的绘声绘色,玄宗深信不已。
“如何?”
“忽然,天降一大鹏,把所有的蝗虫全部吃尽,此事天助,儿臣无功。”
“若不祈天,哪里来的天助?”
“干爹洪德,天方助,不然儿臣就算用命祭了天,也于事无补。”
玄宗龙颜大悦,连饮数杯,命公公去取来笔墨。
“我儿定边疆有功,又有治世之才。说吧,你想要什么?”
安禄山跪曰:“儿臣别无他求,只是范阳节度使裴宽前几日书信对臣抱怨说范阳民爆,年迈体弱,无力有退隐之心,又恐有负圣上恩典,故不报。”
“依禄山看,谁能任此职?”
“儿臣愿往范阳平抚暴民,以安天下!”安禄山坚定的道,一副誓死效忠的样子。
“如此甚好,有禄山在我放心。”
将军府一青衣道人匆匆进殿。
“先生天山归来了!”安禄山去座相迎。
“将军范阳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道人手执羽扇,头裹纶巾,道袍青白相间,胸口有个大大的八卦。
“皇帝同意了。”安禄山亲自搬椅子给这道人,“要我后天起行。”
“你都照我说的做了?”
“无一缺漏,见驾先派贵妃,再拜皇帝。只是”安禄山想起李亨的眼神,认为李亨绝非等闲之辈,但又看不出哪里不一样,只在心里嘀咕。
“李亨么?李隆基没有给他一丝兵权,他阻止不了我们的。”
“哈,先生料事如神,有先生辅佐,我如周王得姜尚,刘备得孔明。天下早晚是我们的!”安禄山欣喜道。
道人淡然一笑,掐指算了算,马上变色。
“你别高兴的太早了!”
“怎么?什么地方有问题了么?”
道人羽扇一挥,一张唐朝疆域图展现在安禄山面前。一一指点形势:“现在你据平卢和范阳,佣兵二十余万。倘若直取长安,定然是必胜,然而你却难以统领天下。”道人顿了顿,见安禄山聚精会神,他便继续讲下去,“长江,这是最困难的地方。长安事变,江南、蜀川必定联合,到时候隔江鼎立,天堑难度,这样就麻烦了。万一曲广泉那个老不死的在出来捣乱,我们自身都难保。”
未等道人说完,安禄山已经皱起了眉头。
道人见状又说:“将军莫及,荆州是江南要地,要取长安,必须先定荆州。以谋反为由,让皇帝准你出兵蜀中。剑南、黔中,兵马不过十万,将军可哥哥击破,再厉兵秣马,攻占洛阳,李隆基退位,这样就明真严顺了。”
“先生神算!那我现在该如何?”
“你只管讨好他们,然后去任你的节度使,记住,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出破绽。杨国忠也有谋反之心,可惜奸佞小人,不足为谋。只怕他知道了会存心给我们捣乱。另外,现在剑南的节度使是谁?”
“好像是前任的左丞相,朱治。”
“朱治?”道人转了几圈眼珠子,像是忽然看破什么,激动得站了起来:“此人不除,碍我大事!我即刻前往剑南,以除后患。”
道人急着要走,安禄山急忙挽留:“先生刚从天山回来,这就又要下蜀川去了,不休息几日?”
“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啊?”
安禄山还没反应过来,道人就直奔门外的白马,飞身垮了上去。一点停顿都没有,“驾”了一声便飞奔起来。
“先生要小心啊!”
“将军放心,贫道已入月级,天下少有敌手,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望着道人的背影,一直到消失看不见,安禄山脸上露出了邪邪的笑容。
第二日早朝“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平卢节度使安禄山退敌有功,理应嘉赏。但其思念国家社稷,不贪功竞利。特命其兼任范阳节度使,两日后启程。钦此!”
满朝呼万岁,唯有一人,站了出来。
“臣斗胆请陛下收回圣旨。”玄宗看去,正是丞相杨国忠。
“爱卿何出此言?”
“安禄山乃是番人,蕃人得此重任,恐怕”
“恐怕位置高于你了是吧,哼!”
那双三角眼只是微微抬起,见玄宗藏愠,杨国忠倒头便拜。
“陛下赎罪,微臣只是”
“你不必再言,退朝!”
玄宗拂袖而去,百官皆低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