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祥和,甚至有点祥和得过分了。
长安城贯彻了它的繁华与喧嚣,华丽与庄严。皇城的壁墙,整整压制了一条街道。文德店的歌声,在前几日又得到了恢复。
清平寺祈福之后,杨妃的病着实好了。但是只有李梦璃自己知道,根本没有祈福这回事情,杨玉环的病根本就是瞎扯的。
在后宫,不用点手段怎么能得到宠幸呢?李隆基年岁渐高,怠于政事。杨国忠独揽朝中大权,半年来竟然没有敢上奏进谏,即使有,也会被高力士拦下,交给杨国忠处理。李隆基就此成为了聋哑人。
内有杨玉环这样的美女,其丰腴之体,日看三十遍而不够,李隆基自以为有杨国忠为相,犹如贤内助,万事借不用自己心;外有安禄山为将,北边的叛乱已经平定,如今又男伐,相信不久也会告捷归来。
老子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天地间的事情总是相对的,可惜李隆基没有从安详的气氛中发现刺鼻的杀气。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不自量力的站了出来太子李亨。也许他是觉得时机成熟了,也许他是认为再不出手不行了。上奏,高力士不敢收了太子的奏章。两次弹劾就把目标定死在李隆基深信不疑的人身上。
宣政殿殿上,关于太子的提议,已经得到了否决。杨国忠加上高力士的挑拨,甚至要治罪李亨。
忽外面喧:“天池老人李皋求见大唐皇帝。”
李隆基闻声变色,李皋的名声传遍大半个唐朝,据说其上晓天文,下知地理,奇门遁甲,玄学修道,无一不精通。其才华不在曲广泉之下。
“此事后再议,先会见李皋先生!”李隆基当机立断。
“何必?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陛下无需掩藏。”
只闻流水声悄然掠过耳畔,李皋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然后他的身形便慢慢破空而显。在场的除了跪着的李亨之外,无不惊叹。
“久闻李皋先生神功,今日得见,先生果真神人也!”杨国忠马上拍马道,没想到李隆基也在后面跟了一句,“国忠所言正是朕欲之言。”
“陛下。”李皋浅浅行了一个礼,没有下跪,也没有觉得奇怪。这样的绝世高人,一辈子能见上一次恐怕也是福气了,包括荣华满身的皇帝。
“太子所奏,我看不假,相反,杨国忠所言太子谋反篡位之事,我看大有蹊跷。”李皋道。
杨国忠脸色大变,这下好,这李皋倒是来给自己搅局的,自己刚才一番夸赞,算是白搭了。不过转念又想,即使你是仙人那又怎么样,凡间烟火,怎是你能明白的,跟我斗,没门!
“先生何出此言?”
“李亨即为太子,为何做耐不住要夺皇位?若是如丞相所言,那便是只有一个缘由”李皋顿了一下,说:“大唐危矣。”
“放肆!”高力士大喝,“李皋,不要以为你久避外世,就可以狂言肆语,无法无天!”
“你退下。”李隆基算是给弄糊涂了,先是丞相和太子一言不合,互相弹劾,然后是李皋突然造访,一上来就介入这件事情,这哪儿跟哪儿呀。
“陛下,第二个疑点,丞相说陛下暗中买通禁军,请问有何证据。”李皋道。
“证据就是太子那秘密的天地玄黄,他自己清楚。”杨国忠看似气愤,义正严词,然而心中已然忐忑。早就听说李皋修为高深莫测,万一惹恼了他,他要在场的哪个死,哪个就要死。
李亨虽是自有盘算,跪了这么久,心里也按捺不住了:“父皇,如果还要执迷不悟,我大唐江山之分崩离析,指日可待。”
“混账!”李隆基本事糊涂,被李亨这话一击,却也愤怒,难道自己真的昏庸了?你们这个说大唐江山不保,那个说谁要谋主篡位,难道我真的这么不中用。十年前的开元盛世哪里去了,我的丰功伟业哪里去?
见李隆基无奈得扶着脑袋发疼,李皋马上开口道,“陛下息怒,太子的意思并非陛下昏庸而是臣子狡诈,当今天下势力分散,确实有患于大唐社稷。”
李隆基猛然一惊,李皋果然名不虚传,竟然能看破自己的心思。
李亨不再言语,依旧跪在地上。杨国忠、高力士亦是如此。李皋淡然一笑,“是奸臣还是衷心,我相信陛下会有定夺,容老夫多言一句。““先生但言无妨。”李隆基示意李皋往下说。
“当今正是用人之际,陛下万万不可轻易动下杀手。”李皋的话语,带有七分劝解,三分警告。
李隆基不知道李皋的玄术如何能出入皇宫大院如若无人之境,更不知道一个坐在南诏天池几十年的老人怎么样获悉天下局势。说起来真的难为情,身为皇帝的他,却是个不明真相的围观者。现在想来,自己整天沉醉于歌舞美酒,比起年轻时一扫太平军的英明,已经有别天壤。
自己堕落了。如果是平民,一生就这么过去了也到没有什么,可自己偏偏是皇帝,自己手上,掌握着历代皇帝打拼下来的江山,如果毁在自己手上,那真的要成为千古罪人了。哪个皇帝想要成为秦二世那样的君主呢?
不过李皋说道用人,却让李隆基生了一个念头,“先生所言极是,现将正是用人的时候,朕意欲留下先生辅佐,不知是否有幸。”
李皋早就预料到李隆基会这么说,连声大笑,“老夫是个闲散之人,受不得约束,经不得繁华,还是喜欢归隐天池,与山水做伴。”
同样,李皋的回答李隆基也已经猜到,当日他没留住曲广泉,如今同样留不住李皋。身为领袖,遇才而不能相留,心里该是怎么样一种惋惜、怎么样的痛呢?
李隆基暗暗叹气,无奈道,“先生既然不肯留,朕也不强求”
“我虽然不留,却可以留下一样东西赠与陛下。”李皋右指一点,一道清水飞入李隆基的印堂。
李隆基浑然一震,身体有如落于水中,又顿然出水,一身的清透凉爽。但是凉爽之意只停留了半刻,李隆基不禁发问,“先生这是”
“陛下日后自会知道的。”
李隆基虽然不解,却也大喜,“来人,赐先生黄金三十万辆,以表朕的心意。”
李隆基好大的胃口,一来就是三十万辆,杨国忠不免生吞唾沫,三十万辆,这是自己几年的俸禄?
“多谢陛下。”李皋一向淡泊名利,而这次却欣然接下了,三十万辆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就是砸,都能砸死好多人。
李亨自始至终都不言不语,然而眼神却十分严谨,一切都在他的观察之中,不管是李皋,还是杨国忠。
好一个三十万辆,李皋张起乾坤口袋,收起茫茫多的黄金,告辞了李隆基,化为一泓清泉,不知留到空中的哪里去了。
富贵繁华,只是俗人的东西,李皋自是不需要,然而这三十万辆,对于天下的贫民来讲,又是怎么样一比数字。他们只要分到几万分之一,那便不需要在挨饿,甚至得意天伦。
那么如何,分给穷人么?李皋并没有这样做。东海之滨,这里只有少见的两座大山,终山和焉山,两山所夹的山谷,便叫做终焉。当年众修士的旷世之战就再这里展开,几十年过去了,山体的伤痕渐渐恢复,树木重新生长,水土又再次清澈。它又恢复到那片山青水绿当中。
瀑布之下,李皋确然感慨。时间万物,终有轮回。名利金钱,只不过是人来到世上作为过度的物种罢了,可是为什么有的人如此看中,有的人却不屑于经手。
世间,钱很大,大到能使鬼都推磨。但在修士的世界里,真正的上层是不需要金钱来度日。
顺着日光,金灿灿的波纹,李皋扬起袖管,徜徉一挥,三十万辆,全部撒入水中,波浪之大,堪比河水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