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琳,又发什么呆?”何清君将她拉进房里。
钟琳猛地回神,慌张道:“大师姐,不好了,又有人来追债,正在前院嚷嚷呢。”
何清君秀眉紧蹙,丢下手里的书,拉着她往外走:“师父他老人家呢?”
钟琳随手关上房门,顿足,怒道:“师父?别提师父了,债是他欠下的,可是追债的人来了,他躲了!”
何清君嘴角一抽:“又躲了?这次又跑哪儿去的?”
钟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太丢人了!堂堂玄机子,竟然躲进茅厕不出来……”
何清君身子僵住,嘴边笑意没了,眼角连抽数下,躲进茅厕,躲进茅厕……师父,你太出息了!
何清君脚步匆匆,朝着离前院最近的茅厕奔去,钟琳紧随其后。
她擤住鼻子,一脸嫌弃地叫道:“师父,你在茅厕里吗?”
寂静无声。
她口气微变:“师父,你不在?那我进去了哦。”
“别、别,乖徒儿,为师在里面。”茅厕里传出师父急切阻拦的声音。
“师父,你的客人还在前院,你躲进茅厕做什么?”何清君气急败坏地嚷道。
“呃,哦……那个……清君啊,师父不容易啊,师父为找你师娘才欠下那两人的银子……”
何清君抚额,又提师娘,师父这是成心勾起她的罪恶感啊,她算是怕了他了。
“师父,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躲进茅厕有何用?”
“清君啊,乐山现在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为师哪有钱还他们啊?你去帮为师把他们打发走,就算报了为师的养育之恩了。”
何清君一头黑线,每次有求于她都会说,完事后就算报了养育之恩这类话,她从小听到大,能不能换个新说辞啊,她两只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师父——”她顿足:“师父让我怎么打发他们,难道让我和师妹卖身还钱?”
“好啊好啊……”里面传来欢呼的声音。
何清君脚下一虚,险些摔倒。“师父——”
钟琳双手叉腰,大叫:“师父,你好没良心!”
“嘿嘿,为师当然舍不得……好徒儿,乖徒儿,快救救为师,随便寻个理由把他们打发走,就说我死了,烂了……怎么样都行……”
师姐妹二人面面相觑,唯有抚额苦笑。
两人一路奔向前院,果见两位四五十岁的男人,一位坐在石凳上,捶几大骂:“什么玄机子,欠债不还!几十岁的人了,在江湖上响当当的名号,竟然连一千两银都拿不出,老不羞!”
另一人则搓手走来走去,听前一人怒骂,猛然回头:“李忠阳,你的才一千两,他欠老子两千两,十年了,分文未还,老子从前有钱不在乎,如今老子也急等钱用,我儿子还等着这钱下聘呢!”
那个李忠阳霍地站起:“要比悲惨吗?想当年,我李忠阳也是威震一方,谁知那群败家娘们给老子生了几个败家儿子,将老子的家产败得连房子都卖光了,这才想起玄机子写的借据,满心欢喜地来讨要银子,没想到,没想到……”说着这个五十多岁的人跌坐石几上,竟伤心地号淘大哭。
三千两?何清君与钟琳相视无语,只看到对方头上几滴冷汗:有没有要师父的?要不把师父卖了抵债吧!
先前站着那人眼尖,发现了她们师姐妹,猛地扑过来,抓住何清君的手腕:“玄机子呢,叫玄机子出来,他躲哪儿去了?”
何清君使个轻巧的手法,脱出手腕,笑道:“两位前辈少安勿躁,家师适才有急事出门去了,两位前辈莫急,家师所欠的银两,乐山一定不会赖帐,只是乐山近年来入不敷出,一下子拿不出三千两,两位……”
李忠阳一个高窜起:“堂堂乐山,拿不出三千两,谁信?”
钟琳双手插腰,怒道:“欠帐的是我师父,你跟我们吼什么!如果能拿出来,我大师姐还用在此低三下气的相求?”
先前那人叫道:“小丫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债子还,师债徒还,天经地义!”
何清君:“……”
钟琳:“……”
半晌,何清君道:“两位前辈说得是,师父的债,我们一定还。两位前辈稍等,我们这就去凑凑。”
钟琳急道:“大师姐,哪还有钱?”
何清君拉着她往后院走,进了自己房间,从抽屉里取出一只古朴雕花长盒,打开,取出一支镶珠玉簪,盯着看了片刻,咬牙递给钟琳。
钟琳讶然接住:“大师姐?”
这簪,不是大师姐母亲留下的遗物吗?有时会看见她拿着发呆,却从未见她佩戴过,可见她十分珍爱此物。
何清君轻笑,叹道:“这簪是我娘的陪嫁,我曾找人估过价,这上面的珍珠虽不是极品,倒也是上品,连同这玉簪,能值个两千两,余下的我们再凑凑,我这里有一百两。帐房还有五六百两,还差三四百两,这……”说着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包银子的小布帕。
想着去哪里凑差的那三四百两,连连叹气,江湖上哪门哪派像乐山这般狼狈?想当年,乐山也有过五百亩良田,五六间铺子,十余处地产,如今被师父这个散财老童子,散得只剩下五十亩薄产,两间铺子。
一年只有区区万两收入,既使这点收入,仍未保住,都被师父拿去散了。师父是在江湖中赚了个豪爽仗义的好名誉,可是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忽然,一阵哇哇哭声传来,何清君无奈探头,果然六岁的小师弟边哭边进了院子。小师弟安津聪慧,有天赋,唯一缺点就是胃袋太大,饿了就爱哭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