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琢磨着薛姨妈并无就走的意思,便想不如等她走后再找个时间过来向贾母禀明。
遂向贾母道:“才去了北静王府见了王爷,有些累了,想回去歇息。”
贾母忙道:“这大日头的,快快回去吧,赶晚上凉快再过来。”
宝玉应了,又向薛姨妈告辞,不想薛姨妈却跟着站了起来,笑向贾母道:“也来了一阵儿了,想老太太也乏了,不如我也回去了,顺道与宝哥儿去了姐姐那里坐坐,改日再来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不置可否,薛姨妈便携了宝玉出来,向王夫人院子方向行去。宝玉不敢再说别的,只好跟了薛姨妈又来了王夫人住处。
小丫头通报进去,薛姨妈笑呵呵地与宝玉进了屋子。只见王夫正那里合了眼坐在炕上,手里拿了串佛珠不停地捻着。
一睁眼见了二人,便笑道:“怎的你们俩个一起过来了?宝玉不是去北静王府了?妹妹可去瞧过老太太了?”
薛姨妈笑道:“敢巧哥儿回来去了老太太那里请安,我瞧着老太太也有些乏了,便与哥儿一起过了姐姐这里瞧瞧。”
王夫人点头笑道:“我倒没什么,不过那样罢了。只是老太太这些日子却是病体难愈,让人心里不安呀!”
“怎么我瞧着老太太精神倒好?”薛姨妈道。
这时玉钏儿过来请薛姨妈坐下,又奉上茶来。王夫人也示意宝玉坐到自己身边儿来。
宝玉无奈坐下,只好又随口问了问母亲身子可好之类,被薛姨妈又是一通好夸,王夫人听了妹妹之言,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儿,脸上也尽扫往日的淡薄之态,竟是笑容可掬起来。
王夫人的形象此时在宝玉眼中显得那般的慈祥和蔼,宝玉心里一热,虽然素日里父亲不喜欢自己,可娘还是最疼爱儿子的。
想到这里,宝玉不由将头靠向母亲肩膀,王夫人也怜爱地抚了抚宝玉那一头乌发,笑道:“还是我的宝玉儿知道心疼他娘,到底也没白抚养他一场!”
“瞧姐姐说的什么话?咱们宝玉的孝顺谁能比得上,看看我那个不懂事的蟠儿,便是给宝哥儿提鞋都用不上呢!”
王夫人也笑道:“蟠儿不过是稍稍淘气了些,这不已有了媳妇了,再过些日子,有人管着便会好起来的。”
薛姨妈听王夫人提起儿媳妇金桂,便气不打一处来,叹了口气道:“这话本不该当着孩子们的面儿说,这个媳妇真真个是我和钗儿的克星呢!整日里跟钗儿过不去,这不,来姐姐这里我便带了钗儿进来,也好让她散散心呐!”
别人的家事,王夫人不好说什么,可又见不得妹妹叹气,便劝道:“还是新媳妇,又是独女,听说家里也很有些钱的,未出阁时不免娇纵了些,过几日受了妹妹教诲,就好了。”
“罢哟!我哪里敢说她呢!尽哄着还不顺意呢!动不动便大呼小叫的,有时连钗儿也卷了进去,竟是个泼辣货!”
宝玉因去薛姨妈那里见过金桂一面,瞧着也一般的美丽女子,却不妨被姨妈说成这样,便问道:“宝姐姐本是个最容人的,竟也被她如此对待,倒是出乎人意料呢!”
薛姨妈忙道:“瞧瞧,你们姐弟两个从小在一起,你也知道你宝姐姐是个再不惹事生非的,可却常被她聒噪,你道是让人烦也不烦?”
宝玉又道:“那便让宝姐姐还住回蘅芜院罢了,省得再受她的气。”
王夫人也笑道:“我说什么来着,宝玉儿也想念她宝姐姐呢,不如住进来,也省得她日日闹心。”
薛姨妈停了话,向王夫人挤了下眼儿,口中道:“姐姐怎么忘记了?钗儿住在这里多有不便的……”
听薛姨妈这么说,王夫人猛然想起来了,便笑道:“可是呢!看来要再委屈宝丫头些日子了。”宝玉听不懂她二人说什么,便问道:“太太,宝姐姐因何不能住进园子里?”
王夫人笑道:“过些时候我儿便知晓了,你也累了,快快回去歇息吧,我与你姨妈还有话说。”
又向一旁的玉钏儿道:“你去扶了宝玉回去,再嘱咐袭人好生照看,要什么尽管上我这里拿来。”
玉钏儿应了,便上前扶了宝玉出来,一经向园子里走去。
宝玉被玉钏儿扶着,心里便想起了死去的金钏儿,不由向玉钏儿看去,口中道:“已出了太太院子,不必再扶着我了,看再累了你。”
玉钏儿便抽回手来,一脸的阴郁,并不答话。
宝玉见她如此,也不恼她,又因有心事,便也一路无话来至园门口。
却见园门口早有麝月在那里向这边观望,看见二人,忙走下石阶笑道:“玉钏儿妹妹把二爷送回来了?”
玉钏儿道:“你在这里再好不过了,我便不进去了。哦!你别忘了转告袭人,太太吩咐她好生照料二爷,需要什么东西去太太那里取去,好了,我的话说完了,走了。”
玉钏儿一口气说完了,也不等麝月接话,便抽身向原路回去。
麝月摇摇头道:“竟比她姐姐还傲气,也不等人应了就走。”
宝玉忙道:“你快别恼她,自从她姐姐死后她就成了这个样子,你也不是不知。”
麝月笑道:“不过说说罢了,哪个又真心恼她。”
宝玉又问道:“今天我出去了,家里谁来过?”
麝月笑道:“二爷想谁来?”
见宝玉并不答言,脸上稍显不快,麝月又笑道:“好叫二爷知道,一早呢,三姑娘谴了侍书过来,送来了几串钱,让二爷闲时出府帮她买些好玩意儿,具体买什么侍书没有说。还有呢,便是才宝姑娘来过,略坐坐便去了。再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