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环顾了一下四周,丫头玉钏儿忙带了屋里小丫头下去,放下帘子候在门外。
王夫人小声道:“不是说四丫头不允,这事还没说准?”
贾政道:“适才我将珍儿唤来问了问,你知道珍儿虽是个从三品将军,却是世袭下来的,不过个虚职,承蒙祖荫罢了。他给四姑娘说的人家,便是当今深得圣上信任官拜正二品的副都统杨谦杨大人。”
王夫人听了,问道:“那可是不小的官职啊!倒不知这位杨大人性格怎样?贵庚多少?”
贾政道:“五十出头的年纪,前些天嫡妻才下世,只留下两个小姐,却是没有继承杨氏香火之人。听说要再纳个侧室,若生下了男孩便升做正室。”
王夫人轻声道:“要是做了正室,哪可就能做诰命夫人了!只是这杨大人确实岁数稍大了些,不然倒是可行的。”
贾政叹道:“岁数大些倒也罢了,只是我却听说这个杨大人于官场上颇为势力,又最是个能言善变的,我是怕四姑娘再重蹈覆辙呀!”
王夫人也叹道:“是啊!”
贾政又道:“婚姻大事,自是父母之命,没了爹娘还有兄弟,按理本不该咱们插手,但那二姑娘便是前车之鉴,找个靠山是好,却也不能太过委屈了孩子不是?”
王夫人站起来,走到贾政身旁,悄声问道:“珍儿不听你劝?”
贾政道:“四姑娘的性子自小便孤僻倔强,又早早地失了爹娘,珍儿对他这个妹子也还是顾念的,瞧他妹子不愿,倒也没有相强,说是让他媳妇又去抚慰四姑娘去了。”
王夫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哪里是去安慰,分明是去要挟,我这不是才从园子里回来,便是去了四丫头那里。”
贾政‘哦’了一声道:“她可同意了?”
王夫人摇头叹道:“老爷也知道四丫头的性子,让她一个堂堂的国公府千金去做人家侧室,怎么会愿意呢?听说她将珍儿媳妇骂了回去,自己又闹着绞头发出家呢!”
贾政忙道:“这是什么糊涂想法?可别让她起了这个念头,回头我再找珍儿说说去。”
王夫人口中应着,又劝道:“那府里的事岂是咱们能管得了的?就是年前迎丫头的亲事,老爷劝了多少次?老太太也劝过,大老爷两口子可是听了?”
话说贾政两口子正在屋子里因着惜春之事叹气,门外玉钏儿进来向王夫人道:“老爷、太太,老太太刚才打发了琥珀过来,说是请老爷太太就过去呢!”
贾政与王夫人对视一眼,王夫人道:“想来此事老太太也知道了。”
来至贾母上房,丫头通禀了,打起帘子。只见屋里坐着贾珍媳妇尤氏,惜春低了头坐在贾母身旁。见了贾政夫妻进来,尤氏与惜春便都站起身,向二人行了礼。贾母又让贾政、王夫人坐了,小丫头奉上茶来。
贾母开门见山向贾政问道:“你可问了珍儿?”
贾政忙欠身道:“儿子适才已问过了,此事还没有定下。”
贾母道:“你去跟珍儿说,就说是我老婆子说的,四丫头现下还小呢,我要多留她在身边两年,等她大了几岁再给她找婆家也不迟,况我也知道珍儿每日里也忙,有四丫头这几年陪在我身边,就只当替他孝敬我了!”
贾政忙应了,又嘱咐王夫人在此多陪陪老太太说话儿,便告辞出去不提。
贾母又对尤氏道:“四丫头自小没了娘亲,你做嫂子的该多顾念她些才是,珍儿做事不妥你也该劝着些,怎么还随了他的性儿,你们就没瞧着迎丫头嫁过去过的是什么日子?”
王夫人与尤氏听了老太大的话儿都心下一惊!
贾母向她二人扫了一眼叹道:“你们不说就打量我不知道吗?”
又转向尤氏道:“四丫头是你们那府里的,又是她亲哥哥给做的主,按理儿我老婆子本不该多事,只是四丫头从小过我这里,又由宝玉他娘照看着,想来你也不会怪我多这个嘴?”
尤氏忙起身垂头道:“她哥哥已回绝了那杨大人了,让媳妇告诉给老太太,还说往后四姑娘的事还要老太太多操心呢!”
贾母听了立刻眉开眼笑道:“你怎么不早说呀!我帮着瞧瞧也就罢了,到时还是要你们做哥嫂的给她做主呢!”
王夫人忙在一旁凑趣道:“老太太瞧上的一定错不了。”
贾母心里高兴,便拉了惜春的手道:“你可都听见了,不许再恼了,赶明儿个咱们去碧云寺替娘娘祈福去。”
惜春低下头道:“老祖宗,惜儿就不去了吧。”
贾母道:“怎么不去?正好去散散心,你林姐姐、宝哥哥都去呢!”
惜春虽心下还不太痛快,只因老太太发话,也只好应了。
贾母又向王夫人道:“你明儿个去派人接了迎丫头来,将养几日,到时也让她随了去。”
王夫人忙点头道:“媳妇才说就让凤丫头亲自带人去接回来呢!”
四月十二是个上香祈福的吉日,这日一大早,贾府里的老少爷们、众女眷便忙了起来。
贾母发话,因碧云寺距城较远,去了便要在那里住一晚上,是以女眷里只带了几位姑娘去,凤姐、李纨留在府里理事。
李纨凤姐忙应了,凤姐照例又是调侃了几句,说自己不如几位妹妹有福气等等,又做势要掉泪的样子,把个贾母众人都笑个不停才罢了。
碧云寺位于西山山脉寿安山东蔍,距皇城二十几里路程。现已入初夏,一众人越是向西行,便离山愈近,那天气也更加清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