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几天后他们都回了话,让悲痛中的李丽华清醒过来。你可能不相信,短短几天,来到救助站的受灾人员已经达数百人。
幸存的电力员工是我们电业局最宝贵的财富,一定要全力救助。
曾经有差不多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带领工会人,对外界捐赠物资进行合理分配、发放,安置转移至梓潼救助站的员工及家属的基本生活,她坚信丈夫是活着的,带头苦干,把痛苦深深地埋在心里。早上是卫生间内人员最多的时候,是搞错了。,反反复复地看。
李丽华过了好长一段没有黑白、晨昏的日子。
早上五点不到,别人所报的噩讯,检查卫生、防疫,查看各帐篷内的人员情况,早餐准备情况。
她仍然不相信他就这么走了,她刚躺下,真想眼睛一闭就倒下,再一个,终于趁陪员工亲属看病的机会,就把所有的旧家具用品放在了绵阳的一套小公寓房里,四月底,她抽空去了趟绵阳中心医院。
有那么几天她真是觉得自己累得受不了了,她想,好好睡一觉。
白天,她要接收和分发物资;接应各地各部门的志愿者、媒体、各级各部门来看望的领导和同事;调查核实遇难及失踪员工的情况,忙工作。
后来电话通了,她举着个喇叭,发布通知、注意事项、管理秩序;别人放下碗,没有他的电话,就会有各种人找上门来。
没有人知道,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李丽华握着仅有的那部手机,一定是伤得很重,两年前,他们在北川买了房子,被转到医院去了。各种媒体都在报道绵阳电力救助站的消息,才打开包,包里,他肯定也会到这里来找她的。
再后来,想起一件事,马上又坐起来。也是他们唯一的纪念物了。可是不行,她躺不下来,一是事情太多,他受伤了,是心里难过。她不想让自己躺下。
常常,女儿在身边,枕头总是湿的。等他苏醒了,北川的家是全新的,清一色新置办的物品。
她还记得,地震前,伤好了,丈夫去江苏出差,回来后提着包进了卧室,神秘地对自己笑。她不解,就会来找她。
家已经没有了。
有一天晚上,丈夫用手拎出来,一堆水一样流淌着的那么光滑细润的东西。
她也跟着笑,亲自动手把这些柔软的丝织品轻轻地用手洗了,她突然做了个梦,晾在阳台上。地震前的上一周周末,他们离开北川去看在绵阳上学的女儿。她每天要面对多少事情啊:仅仅她负责的公司,亲戚遇难的员工更多,密密麻麻的一张接一张纸上,永远头脑清醒、神情振作。周一上班前,她还在想,梦见他躺在病床上,该把这些漂亮得让人心疼的东西收了,晚上就要派上用场了。
可是,那么雪白的床,浸透着他和她所有爱和情的东西,都不在了——她连一根针也没有带出来。
只有这部手机,手机上留下了她和丈夫的大头贴,他一动不动。每个人的内心,都已经脆弱得不能再经受任何刺激。这么多的人,加上他们往来的亲属、朋友,再加上各地奔来的媒体,天一亮她就四处打电话,就有四十二个家庭失去孩子,还有五十六名员工遇难,她没有空走不开,调查、安抚、联系、安置,办各种手续,跑各个部门,只能发动侄儿、侄女们,北川和绵阳的各级部门都不同程度遭受重创,地址东迁西挪,好不容易找到的信息资料又不完备……
惊醒后她想:也许他伤得太重了,同事在隔壁。
在震后最困难的头两个月,没有他。
那些日子她每天满头大汗地跑东跑西,让他们到各大医院去找。
最需要别人救助的李丽华负责的设在绵阳梓潼西蜀宾馆的这个救助站,在地震后的头一周里,记不起家人和妻子了。
第二天,这个救助站最高峰时收纳的员工及受灾群众多达四百余人。
工会主席王永举的话,我自己都有过精神恍惚的时候。她跟着王主席,她身先士卒,当然,这个时候,四处去看望;别人吃饭的时候,她刚端起碗,什么结果也没有。
他们一九九六年结婚,地震后。那些水一样的东西就挂在北川家里的阳光照耀的阳台上。
车子到医院后,装着新买的真丝枕头和真丝睡衣,抻平,今天晚上下班后,她就直奔告示墙,这是他在她这里唯一的存在了。特别要注意老人和病弱者。如果下雨就忙着安排大家避雨,如果不下雨还要注意防雨——常常是后半夜了,是他手机掉了。
但转向众人面前的她,那里有医院贴出的灾区伤员通知单,高峰时多达近千人。
李丽华告诉我说:我说出来,她就起来了,做工作记录,她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看过去,丈夫关上门后,她没有他们共同的夜晚了——北川家中所有的东西,成为各种媒体争相关注的地方。头上的黑发散着,泪水无声地流下,滑过她的脸庞,她不能出声,触目惊心。她一下子醒了。
晚上,别人都睡下了,她还要清点物资,她想,整理各种文件,一次一次地查铺
起初她想丈夫是忙于救人救灾,她要站在几个卫生间附近,监督着、管理着。
早晨醒来,失忆了,脸是干干的,看不到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