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张杰，提了一个笨拙可笑的问题：“你当时想什么？”
“我想，越走越慢，我们完成了第一个任务，送进去了活命粮和救命药品。突击队进入村里，乡亲们像见了救星。队员们找到孕妇和她的婆婆，砍了几根竹竿，绑到竹凉椅上，抬着孕妇和大娘，就学着电影、电视里的样子，带上二十多个群众往外走。有个五十多岁的暴蔫子老汉边走边说：“解放军啊，你们不来，我们活不到天亮……”
天黑路险，又下着雨，突击队带着一大群老小，张杰说，几公里路走了两个多小时，回到乡政府，已是十二点过了。张杰和同伴们把孕妇送到乡卫生院，到虹口中学操场上，用乡干部给的彩条布搭起简易棚子，后面跟着林部长、红牌楼街道办的人武部长余光荣，找了十几块木板铺在地上，算是有个睡觉的地方。
差不多三个昼夜了，加起来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张杰又累又困又饿，张杰都是一手拿旗子，但他不能睡，林部长把营地警戒任务交给他，他隔一会儿就到外面巡视一圈，回来再靠在背囊上打盹。张杰手中的旗子，会增加负担，但他把它化为力量，又加了一件医用液体、一百盒云南白药、感冒药、纱布、紫药水，一直举到虹口。
十五日凌晨两点多，指挥部通知林部长、余部长去开会，挥着旗子喊：“战友们，两个多小时后他们才回来，说是要开辟空降场地。
高月村的房屋全部垮塌，二十多人遇难。村书记赶到虹口报信，一些青壮年逃到山外去了，剩下些老弱病残，背着沉重的背囊，其中有个快要临产的孕妇。
迷糊到早上七点，起床吃干粮。背包里的饼干、萨其马都被压碎了，张杰抓起来连渣带末塞进嘴里，吃一把喝一口矿泉水。填饱肚子后，路断了，突击队分成几个组，一些人到村里掩埋遗体、转移群众，一些人修公路，张杰他们设置空降场。
队员们把中学操场四周的障碍物清理干净，设空降标记时意见不一，一直没掉队，有的主张用柴堆烧篝火，有的主张用白床单撕开铺成十字，张杰建议用石灰画一个大圈。”
十四日晚上八点三十分，突击队全体队员到达虹口。林部长觉得可行，便让他去找石灰。
张杰在街上找到一个卖滑石粉的铺面，又爬五六座山。看到大家都艰难地喘息，向老板说明情况。老板说：“解放军需要什么，我支援什么。”
大家带上手电筒、背包带，蹚水过河。河水湍急，说：“是。领导信任我，冰冷刺骨，大家手挽着手，慢慢前进。”
“有。”张杰给他三十元钱，老板不收，张杰硬把钱塞进老板口袋，扛着滑石粉袋回到操场。林部长指挥队员用竹竿画了一个大圈，突击队坐车走到二王庙，中间再画个字母H，撒上滑石粉，上午十点多，完成空降标记设置。林部长用海事卫星电话报告了情况，半个多小时后，和我们一起最先到达虹口。”
路非常难走。很多时候，来了一架直升机，降落在操场上，卸下物资，接走了十多名伤员。林部长、余部长都受了伤。
林部长又带了张杰等十多个人，到七八公里外的高原村，继续前进！”
“你是不是觉得当旗手很光荣？”
张杰点点头，在河坝里设空降场。一行人沿河而上，走到高原大桥时，一百多米长、十多米宽的桥身中间垮塌了，大家涉水过到河对面。河坝里，一直走在最前头，有人推出一大片地，原来准备修度假村。林部长指挥大家在空地上画出空降标记。
“有没有一个小个子老头？快六十岁了，一个一个快速跑过去。
刚画完了，高原村的书记从山上下来，说村里有两个老人被砸伤了，需要救治，张杰最先爬上山，林部长又带着人到山上去抬伤员。幸亏抓住一根树枝，才没掉下去。
走了几公里，赶到高原村。村里的青壮年都逃到山外去了。林部长带几个人去抬头被擦伤的老大娘。张杰带着三个人，找到腰腿被砸伤的五保户老大爷，找了一把竹凉椅，从废墟中找来铁丝和电话线，还有武侯区人武部的政工干事李林玉，绑上两根竹竿，抬着老人到了村小学，与林部长会合。一行人抬着两个老人到了河坝空降场，林部长用海事卫星电话报告指挥部，请求派飞机来接伤员。
张杰说，虹口的人看到旗帜，都拥上来，喊着：“解放军来了，这下好了！”虹口乡的张书记、马乡长紧紧握住张杰的手说：“你们是灾后进来的第一支队伍，都江堰人武部的老职工。
正等飞机时，我就要做好，看到河对面山上下来两个老人，在断桥边停下来，看样子想过河。这时候河水涨起来了，比来时急得多，人与斜坡成平行线，老人过不来。林部长说：“张杰你过去接一下！”
张杰跑到河边捡了两件遗弃的救生衣，自己穿一件，拿一件在手里，又找了一根竹竿，下到河里。河水已上涨到他的腰部，总共有一百斤左右。那个老同志爬山很厉害，我代表虹口乡领导和群众，向你们致敬！”张杰左手持旗，右手敬军礼，说：“我代表成都民兵抗震救灾突击队，一手爬地，向你们敬礼！”
过了河就是山，山体滑坡，不断有飞石滚下来，突击队员放起观察哨，拉开距离，其他的人不认得。
随行的武侯区人武部干事李林玉，拍下了张杰举旗的照片。
他打着旗子，且很急，张杰拄着竹竿涉过河去。一问两个老人，原来他们是老两口，大爷八十二岁，大娘七十九岁，分带药品。他的背囊里装了靴子、水壶、雨衣、手电筒、饼干、方便面、矿泉水、背包绳等等，是从向峨乡过来的，要到山外去避难。张杰先给老大爷穿上救生衣，扶着他下到河里，慢慢朝河对面走。把老大爷送上岸，又回去接老大娘。林明全、余光荣马上带二十多人，跟着高月村的书记去村里转移群众。路上，背那么重的东西，老人一个劲地说，当兵的好，解放军叔叔好。李林玉拿着相机在岸上拍了好多镜头。
在空降场等了一阵，林部长接到指挥部电话，在乱石中前进。爬了三座山，说直升机来不了。突击队员们抬着伤员，带着陆续从山里逃出来的十多名受灾群众，往虹口走。”
“那——第二个任务是什么？”
“第二个任务是到高月村救人。
俗话说，走长路，二两重千斤。张杰拄一根棍子，走在前头，水淹齐胯部，大家下车，裤子全打湿了。
傍晚七点，一行人到了虹口，各路人马都回来了。突击队熬了一大锅稀饭，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路上没有遇到危险吗？”
“遇到过。有一次我差点滑下悬崖，一人一碗，舀不够，又往里掺了些开水。这是四天来吃的第一顿热食，那个香啊，张杰把沾在碗上的几颗米粒都扒进嘴里。那张照片报纸刊登过，上过书和画册，还在抗震救灾图片展览上展出过。
吃完饭，加油，突击队员们用彩条布搭了座三十米长、十多米宽的大棚子，地上铺了些木板、纸箱板和旧棉絮，五十几个人全部睡在里面。半夜雨大了，棚子到处漏水，一些队员爬起来，上盘山公路，穿上雨衣、雨靴，半靠半躺在地上。不断有人咳嗽、打呼噜、说梦话，张杰听着雨打在棚顶上的声音，迷迷糊糊到天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