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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金国之虎

在返回燕京的路上,整整一个夜晚,王高都在马背上听大雷讲述他的一个朋友的故事。

这个人就是月里朵的先夫,阿璘从未见过的亲生父亲谋良虎。

大雷开始说。

我和谋良虎从小一起长大。他是阿骨打哥哥的儿子,和宗幹、宗望和兀术同辈。

他小时候很顽皮,是我们这帮浑小子的头。九岁那年,他跟着父亲去打猎,就射死了一只兔子,一下子成为我们的偶像。十一岁那年,他竟然孤身一人杀死一只鹿。那天晚上他很晚都没回来,村里的人 以为他被狼吃了,正打着火把要去找他,他牵着马回来了,村里的人看着马背上那头和马差不多大的死鹿,都惊呆了,人们争相上前抬起鹿,拿刀割肉,老人们拍着他的背,说:谋良虎,你个狗屁孩儿 ,还没长胡子,就已经是一头虎了。

我和他是最好的朋友,常常一起狩猎。

有一次在森林中,我们正在遛马,前面突然蹿出三只獐子,我的箭刚刚搭上弓,他已经嗖嗖连发两箭,射死了两只,剩下一只落荒而逃,我俩纵马追去,他手脚快,抢在我前面,弯弓搭箭,正准备再放 一箭,就在这时他的马一脚踩空,跪了下去,将他从马头上摔了出去,只见他在半空中像海东青一样扭转身子,嗖地发出一箭,正中獐子左眼,獐子扑通一声跪倒,他也重重掉到了地上。谋良虎太霸道 了,他摔得一脸是泥,也不让我射死一只獐子啊。

还有一次,我们俩追着一只兔子进了老林子。树林中我们分散了,我骑着马在林子里瞎逛,突然又见到了那只兔子,便拉满弓射出一箭,利箭飞出去了,一刹那,他突然纵马从林中穿出,正挡在箭道上 。他也发现了那只兔子,但却没有看到我。他只顾追那只兔子,我的箭朝他飞过去,眼看就要射中他,我吓坏了,大吼:"谋良虎,看箭!"他听到声音,转过头,箭已经飞到了他胸口,却被他一把抓 住了,他朝我微微一笑,转身一箭,将兔子射死。这一回头一接箭一微笑一转身一放箭,实在是太潇洒了。

后来我给部落里的人说这件事,他们都将信将疑,说:大雷,你不是瞎编的吧。也难怪他们,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谁能相信有这么神的人呢?阿骨打听说咱们村出了个好猎手谋良虎,便点名要他陪自己 打猎,几次打猎后,阿骨打也服了,说:"谋良虎,你是个天生的猎手,今后我们和辽国人作战,我要把你带在身边。"

再后来真和辽国人打仗,他果然成为一名勇将。在攻打宁江州的时候,他是带头冲阵的中军首领;攻打出河店时,他对付的是最强悍的同族渤海女真;攻打答鲁古城,他率左路军冲垮对手左翼,听报右 路军不利,又包抄对手右翼,将辽军打得屁滚尿流。

他不仅功夫高强,而且机智过人,他率部攻打金山县时,在白鹰林抓住了六个辽人,他扫了扫这些辽人的面孔,便命令将其中一人放了,然后对部下说:下马休息吧,睡一觉金山县就是我们的了。士兵 们美美地睡了一觉。黄昏时,他们来到金山县,金山县已经是一座空城了。原来白天放走的辽人是混在百姓中的探子,谋良虎算定辽国人已经吓破了胆,故意把他放回去报信,辽军果然闻风而逃。

女真人和契丹人最后的决战终于来了。契丹兵有七十万,黑压压一片。看到对方这阵势,许多女真将领都说辽军势头太猛,我军不能硬碰硬,应该撤退。阿骨打问谋良虎该怎么办。谋良虎说,一举击溃 契丹人,机会就在眼前,千载难逢。阿骨打决定由他来指挥作战,他随即传令,将士兵们分成三队,一队专门射箭,一队用长矛专刺敌人战马,他自己则率一队骑兵从侧翼冲阵。契丹人绝对没想到女真 人会这么冷静,他们有点大意,他们被女真骑兵打懵了,他们被谋良虎打败了,整整七十万人啊,一阵功夫就被谋良虎打败了。

"比起谋良虎,兀术算个球。"故事说完,大雷狠狠地骂了一句自己的死对头。

王高很纳闷,这么厉害的金将,以前从未听说过,便问:"谋良虎和宋军打仗,输赢如何?"

大雷说,谋良虎死得太早啦,没赶上和宋军打。收国元年,他就得病死了,阿骨打听说他得了重病,带着金国最好的郎中策马千里赶来时,他已经闭上了双眼,阿骨打走到他跟前,拉起他再也没有力气 的手,流着热泪,把他看了又看,说,金国的猛虎,我的好侄子,你为什么不等等你叔叔,让我和你说上一句话。

我们在旁边都直抹眼泪啊。

"可惜。"大雷说。

王高不服气地说:"难道谋良虎活长一点,就能把宋国给灭了。"

大雷说,不是说他可以灭宋,我的意思是,如果谋良虎活下来,和宋军打仗,宋国的史官会将金国战将的名字记载下来,让后辈的人知道。我是可惜女真人最杰出的将领不能留名青史呀。

"我再给你说件事,你就知道谋良虎这个人了。"

有一次谋良虎随阿骨打去打猎,不小心被部下的流箭射中了。他悄悄拉下战袍,盖住箭,若无其事地继续陪阿骨打打猎,直到天黑回到营帐,他才把箭拔出来。

"你说他为什么这么做。"大雷问。

"这不是傻吗?"王高说。

"他是害怕金皇惩罚他的部下呀。"

那个当兵的下手真狠,谋良虎伤得很深,后来足足养了两个月伤。

"你猜他在这两个月里又干了什么?"

"胡吃海喝。"

"瞎说。"大雷鄙夷地看着王高,说,"读书。"

两个月时间里,谋良虎不仅学会了完颜希尹创制的女真文字,还学会了契丹文字。

"这个人脑瓜子真好使,拿你们宋人的话,就是文武双全。"大雷说。

马蹄声声,踏在大雷的心头,他陷入了对老朋友的深切怀念,王高望着无边的草原,觉得谋良虎,这个爱兵如子、智勇双全的女真英雄,似乎还在远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纵马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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