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子予那天也从电话里听出了金珠珠的不悦,但他一时无暇顾及。
这两天,他本来还计划要和金珠珠一起去挑选家具,到现在也没抽出时间来。
更让他厌烦的是,这几天常红一到下班时间就频频给他打电话。如果他不接,她的信息就会一条挨着一条发过来,内容无非是什么你今晚有何安排,回不回家吃晚饭,怎么不接我电话之类的,看似寻常其实不寻常。
总之,常红存心就是不想让他清静。由此看来,常红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对付,这离婚之事,一时半会儿还真急不得。
可他又怎敢把此类信息传达给金珠珠,他真怕她会失去等下去的勇气。但子予的拖沓以及这般不明朗的处事态度,还是让金珠珠感到一种窒息似的沉重。
渐渐地,金珠珠觉得自己又陷入了一种更深的迷惘之中。她清楚地意识到了一点,如果她想和子予长相守,她就必须先学会等待。
至于说要等多久?最终又能等到什么结果,她不得而知。
她觉得她在现实面前再次失去了方向感,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金珠珠开始足不出户。子予不来的时候,她就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把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
她开始拒绝阳光,拒绝外界的一切。
子予已经几天不来了,她不去想;她已经独自在这黑暗中度过了几个白天与黑昼了,她也不知道。
更多的时候,她只是独自面对着电脑屏发呆,高兴了写上一段,不高兴了又删上一段。
她就这样任由自己的心情时好时坏着。
子予给她下达的布置"幸福园"的任务也被她搁置在了一边。
因为她觉得她还要好好想想:是否拥有了"幸福园",就真的拥有了幸福?
如果不是湘湘女又打电话约金珠珠去她茶楼喝茶,金珠珠都快搞不清她是不是已与这尘世隔绝了。
刚开始,金珠珠推托说她头痛不想去。
但湘湘女听说金珠珠头痛,就要来看她。
金珠珠无奈之下,只好答应她说:"好吧,我过来。"
在茶楼的包间,金珠珠又见到了陶。
这次,陶一改上次不修边幅的打扮,穿着还显得有点隆重,头发好像也是专门打理过的。但金珠珠心里总觉着有那么点小别扭感,她觉着这似乎不太符合陶的风格。
出于礼貌,金珠珠微笑着冲陶点了点头。
陶看似随意地"嗨"了一声,算和金珠珠打过招呼。但金珠珠觉得陶的眼睛在她身上还是停留了有一些时间,因为,陶接着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你是不是生病了?"
"嗯......啊,这两天有点犯偏头痛。"金珠珠敷衍着说。
"她呀,都是写小说写出来的毛病,整天窝在家里不出门。"湘湘女照例叫服务生给金珠珠沏了一杯七彩菊花茶。
金珠珠觉着湘湘女有点抬举她,毕竟陶在场,她觉得有点不自在。
但她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自顾往杯子里夹着冰糖块。
湘湘女今天穿了件大红的低胸裙衫,显得既性感又妩媚,还平添了几分喜气。
"怎么,又要摆桌子啊?"金珠珠以为湘湘女又约她来凑数,悄悄地和湘湘女耳语了一句。
"不,待会儿啊,有个港商要来看陶的画。"湘湘女笑着摆摆手。
"噢!"金珠珠心里寻思,难怪陶今天打扮成这样。
可同时,金珠珠又在心里责怪起湘湘女来了,人家港商来看陶的画,你喊我来凑什么热闹啊,尤其在我这几天见不得人的糟糕状态下。
但既来了,也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了,权当欣赏一回陶的画吧。
外面有人招呼湘湘女,湘湘女闪身出去了。
"听湘姐说,你在写小说?"陶明亮的黑眼睛闪过一道亮光。
"湘姐真会抬举我,我哪成?"
"别太谦虚了,书出版了别忘了送我一本。"
"呵......呵!但愿能有那么一天哦。"
接下来,也许该轮到金珠珠问问陶有关绘画方面的问题了,这样就自然而又不失礼貌地延续了话题。但金珠珠那天显得有点儿木讷,甚至有点儿拘谨。还有,她对绘画方面确实懂得不多,她不知该问些什么话题合适。
所以,金珠珠只是冷场地低下头去喝了口甜甜的菊花茶。
正犯愁时,湘湘女喜气洋洋地领着一个头顶微秃、年龄大约五十开外的儒雅而又不失精明的男士进来,想必他就是那位港商了。
"这位就是香港新新画廊的刘老板。"湘湘女笑着向他们介绍。
刘老板客气地和他们握了一下手,以示招呼。
寒暄几句后,刘老板就切入了主题。他转向陶:"陶先生,你上次委托湘湘女捎来的几幅画在我们新新画廊卖得不错。不知你的新作又是什么风格的,快拿出来让大家欣赏欣赏。"
"谢刘老板抬举。"陶略微弓了下腰谢过刘老板,然后就不急不忙、小心翼翼地展开了他的画作。
那天,陶一共展示了他的八幅油画作品。
其中《 春天里的微笑 》和《 祈祷 》是两幅少女人体画,其余六幅则是静物描写和抽象画。
刘老板一边仔细欣赏着画作,一边由衷地赞叹道:"天才,天才!好画,好画!"
那天,刘老板当下就拍板,买下了陶的两幅少女人体画外加一幅静物和抽象画。
只是在他们商讨画的价格时,金珠珠知趣地和湘湘女退出了包间。
等她们再次返回包间时,陶和刘老板的交易显然已经结束,但他们仍在继续着有关绘画方面的话题。
只是,金珠珠一时难以从陶的表情上判断出,陶对他的画的售价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后来,刘老板无意间就问起陶是哪个院校毕业的?师从何人?他说陶的画风很接近一个人。
陶就说,他是从B城美院毕业的。
刘老板就向陶提起了一个人,李国风。
陶就笑着说,太熟了,李国风就是我的导师啊。
刘老板大感意外。他说最初开新新画廊时,李国风教授曾给予过他许多帮助,可是,后来他就和他失去了联络。听人说,李教授去了美国。
陶说,李教授是去了美国,在他女儿那儿待了几年,可最近又回来了。
真有此事?那他现在在B城吗?刘老板听到此消息后感到很兴奋。他立马表示,如有可能,他希望能尽快见到李国风教授。
陶肯定说,应该没问题。说话间,陶已掏出手机拨起了号码。
电话显然是接通了。陶先在电话里向李教授问了好,随后他就长话短说直接道出了原委。
没多久,陶就放下手机,对刘老板说,我导师听说是你也很高兴,还说要来拜见你,并嘱咐我说如果你方便的话现在就可以让我带你过去。
刘老板说,那这样就太好了。因为他过两天就要返回香港了,他很希望在回香港以前能和李教授见上一面。
陶当下就决定带刘老板过去。
"我的意见你也考虑考虑。"刘老板临走前温情地拍了拍湘湘女的肩膀,并对湘湘女说了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回头我请客。"陶则冲着金珠珠和湘湘女快速做了个电话联络的手势。
"你觉得他怎么样?"湘湘女品一小口香茶,拿不定主意似的问了金珠珠一句话。
"你说谁怎么样?"金珠珠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不知湘湘女让她评价哪一位。
"就是那个刘老板呀。"
"看着不错啊。最起码从外表上看像个儒商,而不像个奸商。"
"可是人光看外表,有时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怎么?你也跟他有生意来往?"
"他让我把茶楼卖了,跟他去香港开画廊。"湘湘女轻言道,脸上却飞起了两朵红云。
"这个主意不错呀。"金珠珠一下就明白了究竟。
"好是好,可是我有点拿不定主意。"
"可能没有光开画廊那么简单吧?老实交代,你和他交往有多长时间了。"金珠珠搂住了湘湘女丰满的腰肢,调侃她说。
"也......也就半年吧。"
"啊?刘老板,他不会是想金屋藏娇吧?老实交代,你是怎么和他认识的?"金珠珠对湘湘女不依不饶。
"开什么玩笑,我都这把年纪了,他的妻子病逝也已有好几年了,他有一双儿女,现都在国外。他做画生意,常在国内跑,又是我老乡,经朋友介绍,来茶楼喝过几次茶,一来二去的就熟了。这个主意也是他前几天才提出来的,他说我贤惠又能干,他很需要我这样一个帮手,帮他打理生意并照顾他的日常生活。"
"不错呀,香港那地儿挺适合居住、生活的。前些年,有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往那儿奔呀。"金珠珠寻思着,难怪今天陶卖画,湘湘女非要让她来凑这份热闹。
"我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毕竟我在B城生活了这么多年,让我一下子离开这里,我还真有点丢不下。再说了,我这儿朋友多啊,有个什么事,我招呼一声就行了。你说我要是跟他去了香港,遇到个不顺心的事,跟谁说去呀。"
"说的也是。不过,错过了这村就没那店,好的机缘也要把握住啊,这就要看你自己的感觉了。如果,你觉得跟他值,你抛下一切也是在所不惜啊。如果,你觉得......"但金珠珠忽然就停住了话头,她在这里像个爱情专家,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可其实她现在的处境也很不美妙,她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摆这个话题?
湘湘女见金珠珠忽然就打住了话头,聪慧的她看出了金珠珠心里的不痛快,"你是不是和子予闹矛盾了,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最近他很忙吗?"
"最近,他是有点忙。"金珠珠并不想在湘湘女面前多提关于她和子予的事,她怕坏了湘湘女的好兴致,所以只是含糊地带过。
"你的精神有点差,是不是写小说累着了。"湘湘女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我是不是看起来的确有点儿糟糕?湘湘姐,你说,我是不是一点儿都不讨人喜欢?"金珠珠望着湘湘女,眼神有些幽怨。
"傻孩子,别胡思乱想,像你这样的好女孩,打着灯笼也难找,谁见了都会喜欢你。其实,今天邀请你来的不只是我,还有陶。自从他第一次见了你,就非要缠着我打听你的情况。"
湘湘女在金珠珠面前特意提到了陶,这多少让她有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