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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弟子庞涓趁鬼谷子静坐结束,问:"先生门徒无数,是否有聪明过人的人?"

鬼谷子说:"没有,聪明过人的人不会投到为师门下。"

庞涓懵了,他想:照先生这样说,不但弟子凡俗,连先生也不过一庸人。

庞涓是魏国章灵人,十岁能背诵《诗经》,本地人都说他是神童,到这里如何就成了庸人?是先生过谦之词,还是果真如此?他试探着问:"世人都说先生是奇人,奇人难道不是智慧超人的人吗?"

鬼谷子说:"为师智慧再高,懂得的事再多,机变如何不凡,也还是凡夫俗子。"

庞涓问:"这世上有无超凡脱俗的人?"

鬼谷子说:"有,但只有一人。"

庞涓说:"请先生明示。"

鬼谷子说:"庄周,他比为师高明得多。"

庞涓恳求说:"再请先生明示。"

鬼谷子摇摇头:"为师与庄先生缘分很浅,来不及多多领教,无可奉告。"

鬼谷子说的是实话。那天,庄周问他赞不赞成老聃说过的这样几句话,"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兹;国家昏乱,有忠臣",鬼谷子想了半天,才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李氏高人,可惜,不知何日大道通行啊?"鬼谷子并非不知道眼下利欲横流,普天下蝇营狗苟,但又能如何?他问庄周说:"你打算怎么办?"

庄周说:"至少不同流合污。"

鬼谷子说:"我已踏入泥沼,难以自拔。"

在鬼谷子看来,既然不能超出凡尘,就必须如实地承认自己是凡人,智慧、能耐和芸芸众生没什么不同。只有这样,才可能如苏秦那样刻苦攻读,务求通达事理才罢,不至于一知半解,还以为自己了不起。一天,鬼谷子把弟子们叫到一起,让苏秦说说他刻苦读书的事,苏秦不肯说,说:"我人笨,才用那笨办法,如何可以在智者跟前张扬?"

鬼谷子说:"为师下一步就要用你这笨办法教授。"

苏秦无法,只好一五一十地将他在家里头悬梁、锥刺股的读书办法说了,说:"苏秦冥顽不化,记性也差,见笑了。"

苏秦一急,说话结巴。大家一笑,结得更加厉害。苏秦说完,庞涓笑倒了,不停地学:"屁......屁......屁股锥得......得......生痛......啊痛,痛,痛......"

张仪忍住不笑。虽说他没有苦到这步田地,但也常常熬夜,熬得两眼红肿,睁不开了才罢。他想,自己也够笨了。他不是笑苏秦笨,而是笑他结巴。但张仪知道,不该耻笑别人,所以忍住。听得最认真的是孙膑。苏秦讲完,他站起来说:"苏兄有此大志,将来必有大用。"

第二天,鬼谷子带领弟子们漫山遍野地疯走,中午随意吃些食物,没让歇息又走,一直走到天黑才回来。回到屋里,鬼谷子说:"赶快造饭,吃了晚饭为师好传授。"

在大山里转了一整天,已经很累,加上大家动手造饭,又添许多疲劳,吃过晚饭,都昏昏然巴不得倒头睡觉。但又不能睡。大家千辛万苦,才投到鬼谷子门下,来了半个月,先生只是跟大家闲谈,而今要传授正经学问了,如何能错过这样的机会?大家谁也不敢怠慢。坐下容易睡着,干脆站着;站也不行,就跺脚。其中,只有先生和苏秦例外。鬼谷子比门人年长许多岁,却神采奕奕,一点倦意没有。他盘腿席地而坐,竹简摊在面前,先诵读,后讲解,声音铿锵有力。还有一个是苏秦。苏秦果然练就一身苦读本事,他神情专注,先生说罢,他默记一回,等待先生往下说。

鬼谷子传授告一段落,已是下半夜了,鬼谷子还要发问,他扫一眼弟子们而后说:"现在为师要考考大家了。"听说要考,几个昏乎得厉害的弟子勉强打起精神,鬼谷子说:"故心气一,则欲不偟;欲不偟,则志不衰;志意不衰,则思理达矣。这几句是什么意思?"

鬼谷子故意压低嗓门,苏秦听明白了,在想如何用最简洁明白的话回答先生。孙膑也听明白了,但他想听听别人怎么说,修正以后再回答。张仪没听明白,却不敢问。鬼谷子见没人回答,点到庞涓名下,说:"你能说说为师说的这几句是什么意思吗?"

庞涓恍若从梦中醒来,本来就不甚明白先生说的是什么,加上困倦难忍,忽然点到名下,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鬼谷子换了个话题,说:"为师再问你,九窍十二舍者,气之门户,心之总摄也。生受之天,谓之真人;真人者,与天为一。这几句又是什么意思?"

这阵,庞涓倒完全清醒了。秋天的山里,又是下夜,茅屋四处透风,相当寒冷,他却浑身冒汗,不得不老老实实地说:"先生,小徒实在太困,什么也没有听明白,辜负了先生教诲。"

苏秦站起来,说:"小徒可否回答先生提的两个问题?"

鬼谷子说:"说吧。"

苏秦说:"第一个问题是说,人的心要专一,就不会胡思乱想;不胡思乱想,意志就不会衰退,这样,才能想明白道理。"说罢,稍停,才说,"先生,不知小徒说得对不对?"

鬼谷子点头微笑,苏秦说:"先生提的第二个问题......"

鬼谷子摆摆手,说:"为师知道你是听明白了的,不用说啦。"

鬼谷子没有说庞涓的不是,他不轻易让门人难堪,但是他说:"我们都是凡夫俗子,不用心学,不下苦功,是不会有成就的。"

谁也不知道先生在想什么,折腾了大半夜,第二天让大家睡大觉。鬼谷子侧身卧榻,似睡非睡。苏秦睡得最酣,鼾声忽高忽低,忽粗忽细,像蹩脚的歌者。张仪、孙膑都睡得很安稳,很香甜。庞涓没答上先生的提问,一直很恼火,小睡一会,溜到外面,回想先生的讲授。由于没听明白,怎么想也没办法想清楚先生到底说了什么。

睡了一上午,疲劳消除了,大家高高兴兴,只有庞涓垂头丧气。下午,大家聚在一起,边将烧去毛的野物洗净,边漫无边际地闲聊。一聊又聊到凡人和神的话题上来。苏秦认为自己很笨,不但是凡人,还是凡人中的笨人,要学到知识,非得下苦功不可,那些不花太多功夫也能学懂的人,应该算是半神人了。张仪不同意苏秦的说法,说:"孔先生说,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苏兄至少是学而知之者。"

苏秦说:"我是困而学之者。"

庞涓听了不高兴,说:"苏兄问题回答得最好,我却说不上来,就别拿我开涮啦。"

孙膑怕苏秦和庞涓争执起来,反倒伤了和气,满斟一杯酒,敬与鬼谷子,说:"还是请先生说说吧。"

鬼谷子接过,一饮而尽,说:"这样的问题还要先生裁断,不但门人无能,先生也无能,为师还是不说的好。"想一想,才把话接下去,"不过,为师要提醒大家,世界上这样的两种人都不会有大成就。一种是极聪明却懒惰的人,另一种是愚蠢却死用功的人。只有那些既聪明又肯用功的人,才可能大有作为。"

苏秦自认为自己虽然用功,却极驽钝,必须加倍努力才赶得上聪明人;庞涓则自认为自己聪明,就是毅力差,鬼谷子笑得很开心,说:"为师以前养了两条狗,一条狗只要见到生人就使劲叫,模样凶恶,其实不咬人;另一条相反,有人来从不叫,被咬了还不知道。老百姓说,不叫的狗咬人,一点不错。"

门徒们品出先生话的味来了,想笑却不敢笑。苏秦见庞涓难堪,提了个一直没想明白的问题,他说:"依先生所见,庄周是不是当今智慧最高的人?"

鬼谷子说:"庄周是不是当今智慧最高的人,为师不好说,但可以这样说,如果说庄周懂得十成,为师最多懂得三成。"

听到这话,包括庞涓在内,所有门徒全懵了,大眼看小眼,不知道先生为什么这样说?如果是先生自谦,未免自谦过度;如果真的如此,他们真想好好向庄周讨教。鬼谷子见大家惊讶不已,说:"为师只懂人的学问,庄周不但懂人,还懂天,懂地,懂过去,懂将来。为师懂人要修养,懂取胜的机巧,庄周懂得人是什么?"鬼谷子说到这里,停一停,问,"谁知道人是什么?"

门人面面相觑,鬼谷子说:"庄周说,阴阳交合而为人,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齐一......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说到后来,鬼谷子也觉拗口,没有再说下去。

门徒中只有孙膑摸着了门道,他感觉庄周的话,在他眼前展现的天地实在太宽阔,太高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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