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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益州参军崔元综的梦中奇缘

唐宪宗元和年间(807-824)的夏天傍晚,天气很热,新任益州参军崔元综正在府院乘凉,他的管家走来对他说:"老爷,一位军爷来见,有要事相告。"

"什么事现在来找我?"崔元综问。

"来人说是私事不是公事,因此才在这个时候来拜见你。"管家回答。

"那就叫他到书房吧!"自古官员谈私事既不在大堂,也不在客厅。

来人是崔元综属下的一个军尉。他听说崔元综尚未娶妻,为了讨好新来的将军,就要求妻子选一个门当户对、如花似玉的巴蜀美女献给崔元综,以取悦上司,图个升官发财的机会。他的妻子不负他的嘱咐,不到一个月,就把这事办妥了。

管家把来人引进书房后,自觉退了出去。

军尉进书房先是施礼,然后说了一些奉承话,接着才提到做媒的事。

崔元综从十多岁就跟军队东征西讨,三十出头尚未聘娶。来到益州之前,他听说巴蜀出美女,也有在益州上任找伴侣的打算。于是他说:"你先带来我看看再说吧!"

"行,行!"军尉连连点头。

第二天军尉将那姑娘带进将军府。崔元综一见:"呀!这巴蜀姑娘真如出水芙蓉,长得又嫩白,又秀气。"他从诗词歌赋各方面试探姑娘的才华,姑娘对答如流,他这才相信"巴蜀出美女,出才女"的传言一点不假。他不假思索就答应下来,并选定时间准备结婚。

当天晚上,崔元综十分兴奋。上床后久久不能入睡,心里不断地回忆着那姑娘的音容笑貌,直到黎明前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睡梦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到他面前对他说:"崔将军,你现在喜欢的姑娘成不了你的妻子,你还是赶快和她分手吧 !"

崔元综问:"为什么?"

"你妻子今天才出生,你不相信,随我去看看就知道了!"老人说。

崔元综跟在老人后面,走着走着就到了一条街上。崔元综举目一看:"这不是东京城内的履信坊十字街西北道吗?我怎么会到这里来了呢?"

老人带着他进了街上的一所大院落。院子里的房屋分东西北三方排列,老人指着正东的房门说:"你看,那才是你将来的妻子!"

崔元综抬头一看,只见门前站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手中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女孩。那妇女将刚生下地还赤裸着身体的女孩高高举起对崔元综说:"这是你将来的妻子,你要永远珍爱她,知道了吗!"

崔元综大惊,突然醒来。梦醒后他觉得那梦太荒唐。他想:"我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怎么可能和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结为夫妻呢!"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无巧不成书,军尉做媒的那个姑娘,在和崔元综拜堂前的晚上突然暴病而亡,崔元综只得取消和她的婚约。

新娘死后,崔元综想:"难道我真和梦中的女孩有前生姻缘吗?要不然我选中的新娘怎么会突然死亡呢。"他怕再发生此种情况,不想再提婚事。因此,直到他调入京城、官居三品、年过四十仍是孤身一人。

四十七岁的那年,崔元综下朝以后去侍郎韦陟家聊天,无意间在侍郎府的院子里碰上一位姑娘。那姑娘两眼直瞪瞪地望着他,面带爱慕之色。崔元综对那姑娘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也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突然他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年过四十的三品大员,色迷迷地望着妙龄女子太失身份,所以立即收回目光,快步进入客厅。

他对姑娘有爱意早被站在客厅外的韦陟看在眼里,但是韦陟认为,崔元综官高位显,年龄与他堂妹悬殊太大,根本不般配。所以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崔元综走了以后,韦姑娘一病不起。韦陟找了许多名医给她诊治都无助于事。一天,一位白发道长在韦家门外摆摊给人治病,他分文不取,治好了许多病人。韦陟一听,就命仆人将那道人请进府来给堂妹治病。

道人和夫人坐在小姐房外,道人请丫鬟将一根红绳头递给小姐,另一头拿在自己手中,给小姐号脉。一会儿道人高兴地说:"恭喜侍郎夫人,你家要办喜事了!"

"哪来的喜事?"夫人奇怪地问。

"小姐患的是相思病,只要把喜事一办,她的病就自然好了!"道人说。

道人走了以后,夫人将这事说给韦陟听。韦陟恍然大悟说:"莫非她思恋的是崔大人?"

韦陟把那天的事说给夫人听。夫人说:"没错,小丫头肯定看上了崔大人。"

"不会吧!我看她对崔大人只是敬重,决不会产生爱情。"韦陟武断地说。

"谁能分得清男女间的敬重与爱情?"夫人说。

"崔大人比我还大两岁,堂妹才16岁,年龄相差那么多,她会爱他吗!"韦陟仍不相信地说。

"你根本不懂女人的心,女人爱男人是没有年龄界限的。"夫人解释说。

两人争来争去,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夫人说:"算了,我不和你争,我直接去问堂妹。"

韦夫人走进小姐闺房。韦小姐仰卧床上,两目痴呆。韦夫人走到床前,她视而不见。韦夫人坐上床沿,抓住韦小姐的手说:"妹子,你好些了吗?"

"嫂子,你要给我做主啊!"小姐哭出声来。

"傻丫头,什么事?你不说出来,成天躺在床上,叫我如何给你做主呢?"韦夫人说。

"我没什么事,只是心里堵得慌。"小姐不好意思开口。

"没什么事心里在堵什么?吃了那么多药都不见好?"韦夫人问。

"心里老想着......"说到口边她又咽了回去,不好意思说出来。

"老想着谁?"韦夫人见她想说又不好说,紧接着问。

韦小姐脸色突然变得绯红,一时开不了口。韦夫人见状就开导着说:"伯父母死得早,他们将你托付给我们,常言道'长兄当父,长嫂当母',你的一切都由我们做主。你有什么心事就给我说,我们一定满足你的心愿。"

韦小姐欲言又止,韦夫人急了,单刀直入地问:"堂妹,你是不是喜欢上崔大人了?"

韦小姐的脸上突然露出笑容,一下坐了起来,倒在夫人的怀里,撒娇地说:"嫂子,你真好,一下就看中了我的心事!"说完又把头紧紧埋藏在夫人的怀里。

"傻丫头,为何不早给嫂子说?"

"哎呀,人家是姑娘家,这种话怎能说得出口嘛!"韦小姐娇嗔地说。

韦夫人脱下鞋,坐上床去,双手将韦小姐扶正。两人面对面坐着。然后问道:"说真的,你就不嫌他年龄大吗?"

"我一见到他,就有一种非他不嫁的感觉,他的音容笑貌一直在我的脑子里盘旋,挥都挥不出去。一想起他那样子,就觉得好快乐啊!一闭上眼,他就在我面前晃动,我巴不得一把抓住他,哪里会想到他年龄大小!"韦小姐说。

"现在不想好,真要结了婚后悔就来不及了!"韦夫人强调说。

"不管那么多,只要我爱他,自己高兴就好!大嫂你一定要帮我。"韦姑娘再次恳求着。

"傻丫头,这事还得看崔大人愿不愿意呢?"韦夫人戳的一下韦小姐的前额,笑着说。

"我见他那天对我也挺有好感,就猜想他准会愿意!"韦小姐很有把握地说。

"你别急,这事我要先和你哥商量一下,听听他的意见。"韦夫人看到小姐那高兴的劲头,怕她失望,再次叮咛着说。

"哎呀,嫂嫂哩!哥哥还不是要听你的,你就帮帮忙吧!"韦小姐又撒起娇来,摇动着嫂子的手说。

"好了,好了,看把你急的,害不害臊!快起来吃饭!"嫂子又戳了她的额头一下,逗乐她说。

"好的,谢谢大嫂!"韦姑娘高兴地说。

韦小姐从床上下来,站在床前精神百倍,几日的病已无影无踪。大嫂一见取笑着说:"你患的真是柜子没脚的病--箱子(相思)病,一下就站起来了!"

韦小姐红着脸,将头一扭,撒娇地说:"嫂嫂故意笑话我!我不和你说了。"说完转到嫂嫂背后,推着嫂嫂向门外走:"去找我哥去吧!"

韦夫人走进韦陟的书房,将韦姑娘的心事向韦陟说了。韦陟听完后说:"果真如此?"想了几秒钟他又说:"我听说崔大人一直没有结婚,是在等什么姻缘,以许他们俩真的有缘分,不妨让我去问问崔大人。"

"那你就快去吧!要不然你那疯妹子又要'生病'了!"韦夫人催促丈夫说。

回头说那崔元综自从那日见过韦小姐后,回家后一直心绪不安,成天若有所失。看到崔小姐时的那种甜蜜感不时浮上心来,使他反复回味。想一阵他又觉得自己在做白日梦。他想,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怎么会爱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呢?于是他又在心里说:"不要胡思乱想了!"然而韦小姐的仪容总是挥之不去,弄得他坐立不安。

一天,他坐在书房看书,脑里却全是韦小姐的身影,他根本看不进书。正在这时,书童来报:"老爷,韦大人来访!"

"快快有请!"崔元综说。

那韦陟和崔元综同朝为官,情同手足,常来常往,无话不说。所以,韦陟到来崔并不为奇。两人坐下后,崔元综就不客气地问:"韦兄今日来是喝酒呢,还是下棋?我还有一瓶从成都带来的五粮液,今天拿出来与韦兄共饮。"

"今天来一不喝酒,二不下棋,是来给你作伐的!"韦陟开门见山地说。

"是哪家的姑娘看得上我这个糟老头子?"崔元综半开玩笑地说。

"就是你那天在我客厅外看到的那个傻丫头。"韦陟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是她!"崔元综惊奇地问。

"怎么,不喜欢?"韦陟看到崔元综那惊奇的样子后问。

"不,不!喜欢,喜欢!不瞒仁兄说,自从那日见到她后,我也有一种'千里姻缘一线牵'的感觉。但不知她是你的什么人?"崔元综问。

"他是我的堂妹,从小父母双亡,由我养大。过去给她说了许多条件不错的对象,她都不答应,弄得我得罪了不少朋友。那天他看见你以后,就非你不嫁,成天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你说她这不是疯了吗?所以,我今天厚着脸来给她说媒,还望仁兄不要见笑。"因为是好朋友,韦陟毫无保留地说出实情。

"蒙令妹错爱,这实乃上天降福,前世姻缘,崔某无比欣慰。若能与小姐结为伉俪,今生今世,绝不会辜负小姐一片芳心,逝与小姐同生共死,白头偕老。"

随即崔元综又把他见到韦小姐后的特别情感和十多年前的梦讲给韦陟听。最后他说:"我等了十多年,终于等到梦中情人了,既是缘分,我怎能不爱她呢!"

婚礼在韦家举行,新婚之夜崔元综和韦小姐有说不完的情话,道不尽的幸福感。两人亲热一阵以后,崔元综又将十六年前的梦说给韦小姐听。韦小姐听后说:"崔郎,我今年不正好十六岁吗!"

"是呀,我们现在居的不正是梦中的履信坊,十字街韦家的东厢房吗!原来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妻子!"崔元综高兴地说。

婚后崔元综很爱妻子,他既像父亲,又像兄长,更是一位好丈夫。他时时呵护着年轻的妻子,处处忍让妻子,关心妻子。韦小姐既把他当丈夫,也把他当大哥哥一样依附,夫妻生活得十分幸福。崔元综活了九十岁,韦小姐在崔元综死后又活了四十岁。两人共同生活了五十年。古人以此为证说:"夫妻恩爱是高寿的源泉。"

(史料出自《詹詹情史》、《古今情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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