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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汉公主情憾

汉文帝(前202-前157)入蜀考察,船过彭山,上岸祭祀彭祖。多日船上颠簸,从彭祖山下来后,他进馆驿午休。睡梦中他觉得自己仍在甲板上。他伸出双手拼命想飞上天,但脚上似乎有千斤重负,飞不起来。正在着急时,一个头圆额宽,眉黑眼小,鼻高唇厚,面红耳大的青年,头上裹着黄巾,身穿黄背心,赤着脚向他走来,从背后推他一把,他就飘飘然升上了天。正在他高兴时,突然一阵大风把他从天上刮到地上。他"哇"的一声惊醒,张眼一看,原是一场梦。他感到奇怪,一心想解开那梦里的预兆。

午觉起来,随行将士、官员陪文帝一起回到船上。上船时汉文帝无意间看到一位船工的仪貌与衣着打扮和梦里推他那个青年一模一样。他立即叫侍从去把船工叫来。

"你叫什么名字?"汉文帝问。

"我叫邓通。"那青年低着头谨慎地回答。

"什么,叫邓通?"文帝惊讶地问。

"回皇上,是的,我叫邓通。"邓通重复说。

文帝想:"登"和"邓"是同音,"登通"即,"登基在位,万事亨通",那梦预兆他江山永固,万事通达。所以他认为,邓通是上天派来的助手,是他的吉星。他当即决定将邓通带回皇宫,留在身边保护自己。

邓通是蜀郡南安(今夹江)人,精通航道,善于驾驶船舶,因此蜀郡太守特别把他找来给文帝开船。也许是巧合,汉文帝一个梦,他就被皇上留下来陪伴左右。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使他自己都像在做梦似的。

邓通虽然出身农家,学识浅薄。但为人谨慎,懂得溜须拍马,取悦文帝。因而受到文帝的格外宠爱。然而他文化不高,朝廷礼节一点不懂,官场应酬更是一窍不通。文帝想:"让邓通当我的侍从吗?他是上天派来助我升天的天将,上帝会怪我看不起他,一旦怪罪下来,就会毁我的运气,折我的阳寿;封邓通当大官吗?他又没有能力。该怎么安置他呢?"文帝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

几天以后他终于有了主张。他把邓通召唤来说:"邓通,你要多少金子?"

"回禀皇上,小人是凭劳动吃饭,做多少事,收多少银子。这些天来我什么事也没做,所以没有理由要皇上的银两。"邓通回答。

"嗯!不过你是朕的吉星,怎能要你做事呢!这样吧,我在皇宫给你修一套别院,一年给你一些银两,你就在那儿住着,我有空你就来陪我下下棋,听听音乐,看看戏;我出巡,你就陪在我左右和我做伴。"文帝认为他这样安排,既可保佑他多福多寿,又给了邓通名正言顺领俸禄的理由。

"谢谢皇上!"邓通高兴地回答。

别以为邓通老实,在名利上他清醒得很。他知道在文帝面前,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什么东西该接受,什么东西不能接受。

邓通时刻跟着汉文帝,公主看在眼里。她觉得邓通虽然貌不惊人,但为人忠厚老实,不像那些王公贵族的儿子,当面阿谀逢迎,背后是另外一套,只知道在她面前讨好卖乖,却不懂得关心体贴人。听说邓通是父王的"吉星"与"保护神",她更加认为,如果能招他为驸马,她不仅得到了一个能真心体贴自己的丈夫,而且还得到了一颗"吉星"。这样好的驸马到哪里去找呢!因此公主死心塌地爱上了邓通。

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公主和丫鬟到花园赏花,正好碰上邓通从皇宫出来向他的别院走去。公主命令丫鬟去将邓通叫来。她想试探一下邓通是否是那种图财贪势的小人。

"见过公主!"邓通上前施礼。

"邓通,你见过本公主吗?"公主有意问道。

"见过!"邓通老老实实地回答。

"大胆,竟敢私窥公主!"丫鬟大声斥责。

"小人不敢。"邓通不惊不惧地说。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呢?"公主问。

"回公主的话,我是在陪皇上下棋时,公主去向皇上请安知道的。"邓通回答。

"那么多嫔妃、宫女去给皇上请安,你怎会认出我是公主呢?"公主故意问。

"我听你叫'父王',所以就认定你是公主。"邓通回答。

公主听后想:"这人老实心细,将来一定有所作为。"所以又增添了一份爱意。

接着公主又问:"古话说:'无功不受禄。'你一无官二无爵,住在皇宫别院,不觉得愧疚吗?"

"回公主的话,我确实有些愧疚。但是圣命难违,皇上关爱我让我住在皇宫,我也不敢拒绝。我只有一心一意把皇上侍候好,来减少这种愧疚感。"邓通回答。

公主又问:"难道你不想请皇上给你封个官吗?"

"不想!"

"为什么?"

"我没文化,不是当官的料。"邓通老老实实地回答。

"当官也不是都得有学问,只要有个好师爷,一切由他去办,不就得了吗。"

"不行,当官就得干当官的事。就好像开船一样,大傅就要会掌舵,水手就要会划船、拉纤。会哪行,才能做哪行。别人干事我拿钱的事,我从小就做不来。"邓通实实在在地说。

"你难道不知道当官可以光宗耀祖吗?"公主有意问。

"知道。"邓通说。

"那你为什么不努力争官当呢?"公主似在激励。

"我也想过。但是人们常说:'有多大的力,挑多重的担子,要量力而行。'我能力有限,挑不起千斤重担,就不去'打肿脸充胖子'。"邓通解释说。

通过这次对话,公主认定,邓通确实是一个诚实善良,不为名利的人。因此,她决定将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他。她将自己爱邓通的想法告诉汉文帝,汉文帝说:"邓通是我的吉星那是天意,要当驸马那可不行!"

"为什么?"公主问。

"选驸马要门当户对。他既不是官宦人家出身,又无官无爵,能当驸马吗!"汉文帝说。

"那你为什么那样宠信他呢?"公主不服气地问。

"我宠信他那是天意。他是上帝派给我的使者,本来就不能和凡人结婚。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文帝有些生气。

公主不敢再争下去,只得乖乖地走出皇宫。她一路上想:"父王不准,她就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邓通,告诉他只会自讨没趣。"从那以后她只能暗恋邓通。

汉文帝从一个梦的巧合上来认定邓通是他的福星,心里也有一些不踏实。有一天他在外地巡游碰到一个相士,文帝就派随从去将相士请进驿馆给邓通面相。那相士看了一阵邓通的脸、手以后慢吞吞地说:"你将来必定会贫穷、饥饿而亡。"

汉文帝听到此话斥责相士说:"你在胡说八道,能让邓通富贵或贫穷的人只有我。"随即他命令侍从将那相士赶走。

汉文帝为了证明决定邓通贫富的是他,立即封邓通为大夫,并赐蜀郡严道(今四川邛崃)的铜山一座给他,让他在那里去开铜矿,铸铜钱。不久邓通铸造的铜币通行天下,其富有程度超过所有王侯、贵族。

汉文帝腿上生个大脓疮,久治不愈。邓通特意从邛崃去看望他的大恩人汉文帝。为了报答汉文帝对他的培育之恩,他日夜守在汉文帝身边,经常用口给汉文帝吸脓疮内的浓血,以减轻汉文帝的疼痛。汉文帝对此十分感动。一天汉文帝有意问邓通:"你认为天下谁最爱朕?"

邓通回答说:"我看天下最爱皇上的莫过于太子。"

汉文帝听后更加觉得邓通为人诚实善良。一会儿太子进来为父王请安。汉文帝故意试探太子,要太子给他吸脓血。太子显得十分勉强。他俯下身去吸了一口,就"哇"的一声吐了满地,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文帝立刻叫他出去。

汉文帝的疮久治不愈,他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就派人去把公主叫来。他对公主说:"孩子,我没有让你招邓通为驸马,现在很后悔。他比你哥哥有孝心,但我看出你哥哥妒忌邓通。我死了以后,他可能会报复邓通,你一定要暗中保护邓通。"

汉文帝死后,太子接位,就是汉景帝。汉景帝是个心胸狭小、报复心很强的人。他怀疑邓通怂恿汉文帝要他吸脓血,使汉文帝对他不高兴。所以,他一接位就削去邓通的大夫职位。不久又以邓通在蜀郡私自多铸造铜钱为由,没收了邓通的所有家产。

公主一直暗恋邓通,父王死时又传密旨要她保护邓通。所以,当她得知汉景帝没收了邓通的家产以后,就暗中命令她所信任的地方官给邓通送钱、送粮。汉景帝知道后,下令禁止任何人资助邓通。一朝天子一朝臣,巴郡太守和知州,哪个敢得罪妒忌心强的汉景帝呢!所以,他们对公主两面三刀,阳奉阴违。公主送去的钱物与粮食,一到邛州就被当地的官吏没收,邓通一粒米也收不到。公主知道后只好派亲信直接将粮食和衣物送到邓通手里。

在公主的接济下,邓通在邛州的一间小屋子里勉强生活了几年,最后惨死在屋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公主得到消息后,特别派人去临邛安葬了他的遗骨。

(史料主要来自《香艳丛书·断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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