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来一个星期,顾小青每天都跑去丽都观摩山田的工作。一来是学习,剪辑也是她的必修课之一;二来也是因为那些素材她都参与了拍摄,想完整地参与创作,看看他怎样把一些随心所欲拍摄的镜头凑成一部有条理有逻辑的影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谭思远也会过来,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可以经常看到他。虽然当时的顾小青并不承认这最后一个原因。
张佳洛也跟着天天过来,纯粹为了陪小青。她已经向小青宣布过对这个日本鬼子毫无兴趣,但为了让小青不太尴尬,她就舍命陪君子了。而且谭思远的日语不算太好,也需要一个精通日语的人在这里当翻译。
那些天,丽都的那间套房里热闹非凡,除了小青和张佳洛,谭思远的一帮朋友也经常过来玩。有时候山田在房间里剪辑片子,谭思远的朋友们就在外屋看电视、聊天、抽烟、打牌,有时候还唱卡拉OK,大呼小叫的。一伙人饿了就叫外卖来吃,有时候晚上还在沙发上睡觉。这些人都是谭思远或者余乐的朋友,男的居多,也有些疯疯癫癫的女人,没几个人真对那部纪录片感兴趣,都是找到个理由扎堆玩闹,五星级酒店的套间也提供了不错的便利。
顾小青和张佳洛基本不参与这些娱乐活动,她们每天也很早就离开。他们在学校还都有课,虽说有时候逃一下课也没什么关系,但小青觉得在这种环境里呆久了不好。
有一天余乐带了他一个朋友来,据说是个写歌词的,是个男的,但留着长发,他带了把吉他过来,又弹又唱,其他人都听得啧啧称赞,小青倒觉得挺一般。后来那男人从包里掏出一个装电影胶片的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什么植物的叶子碾碎了的粉末。他朝大家使了个眼色,挺得意地说:“前些天去通县找老六的时候,路边采的。”其他人纷纷发出“哇塞,不是吧。”之类的感叹,好像他们都认识这是什么。那写歌词的笑了笑,说:“真是神了,那一大丛,就在路边长着呢,居然没人采,哈哈,我采了一大把,回去烤干了再揉碎,来,你们试试。”说着,他给在场的人分发一种特殊的小纸片。有些人去胶片盒子里抓一点绿色的粉末到纸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卷起来,卷成一根很细很小的香烟。
小青这才反应过来,那纸是卷烟纸呢,那绿色粉末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会是吧?张佳洛在一旁看了觉得新奇,问了一声:“这是什么呢?”“来,试试,试试,特好!”余乐说着递了一根已经卷好的烟给张佳洛。张佳洛接过来,拿在手里看来看去,又拿起来闻了闻,并不点燃。小青在一旁推了推她,说:“别抽。”她怕得罪了余乐,又说了一句:“女孩抽烟不好,咱们不抽。”余乐不依不饶,干脆坐到张佳洛旁边来,伸过打火机就要给张佳洛点烟,一边说:“试试嘛,不骗你。很爽的。”张佳洛还是一脸天真地问:“这到底是什么呀?”这时,已经有人点燃了手里的烟抽了起来,房间里突然弥漫起一股奇特的香味。“嗨,这都不知道,大麻,这是大麻。”那个写歌词的男人笑呵呵地对张佳洛说,并且一连吸了好几口,他脸上出现沉醉的表情,眼睛突然充满血丝,红红的,有些像喝醉酒的样子,继续说道:“这可是好东西,灵感的源泉啊。”说着他又猛吸了几口。
张佳洛说:“呵,你们这是在吸毒啊。”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余乐把一只手搭到了张佳洛肩膀上,半搂着她说:“洛洛,你可太逗了,什么叫,你见过么?哈哈,告诉你,这是大麻,不是,这路上都能采着,你说能随便在路边采么?”他说着,把张佳洛搂紧了,对着他自己那根已经点上的烟抽了一口,又递到张佳洛的嘴边,说:“来,抽一口嘛,试试,没事的,试过你就知道了。”张佳洛扭捏着,不抽。余乐转而对其他人几个人说:“对了,介绍一下,这是洛洛,这是小青,她们还都是学生呢,哈哈,没见过世面,居然管这叫,哈哈,香烟还是呢。”在场的人都哈哈一笑。不一会儿,众人东倒西歪,房间里烟雾缭绕,那写歌词的又说:“怎么样,感觉还行吧,我那儿还有呢,我采了一大把,谁要的话明天上我那儿拿去,回去放灯泡上烤着就行……”张佳洛一直没吸那根烟,但她也没从余乐的怀抱中离开,而是拿着一根烟反复揣摩着,脸上有一层红红的光晕。
小青推推张佳洛,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明儿一早我还有课呢。”
张佳洛点点头,并不动身。
小青站起来,走到里屋去,山田也没在工作,对着电脑在看一个电影,谭思远也在看,看到小青进来,说:“他们外面在闹什么呢?”
小青说:“他们吸毒呢。”
谭思远笑了笑,说:“嗨,吸什么毒,估计他们又在吸什么野菜。这帮人……我瞧瞧他们去。”说着他站起来,往客厅走去。
小青觉得很失望,心想这些人怎么都这样啊。她跟谭思远打了声招呼,就拉着张佳洛离开了。一到外面,觉得空气特别清醒。北京已经进入初夏,夜晚依然凉爽,小青和张佳洛并排走在路上,心里突然觉得轻松起来。张佳洛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低头走路不说话。
“喂,可别跟他们学坏了,那东西不能抽。”小青说。
“我知道,我又不会抽。”张佳洛说。
小青突然想跟张佳洛说说余乐的事情,因为今天余乐的表现让她觉得有点儿不正常,他不会是想泡张佳洛吧,很有这种可能,小青想,但现在我能说什么呢,而且我有什么立场说呢?
正在犹豫不决,张佳洛笑嘻嘻地过来拍了小青一下:“嘿,想什么呢,导演。”她经常叫小青“导演”来取笑她,“是不是在想你家远哥啊?”
小青忙说:“哪儿有哪儿有,我跟他没什么。”
“你俩没有下文吗?我可不信。”张佳洛坏坏地笑,脸上的红晕更甚了。
“确实没下文了。就当我犯了一次贱好了。”小青说。想起谭思远对自己的态度,小青的心头突然就蒙上一层阴影,说话也变得生硬起来。
张佳洛讨了个没趣,也不生气,说:“我觉得吧,只要是真爱,没什么不可以的,怎么能叫犯贱呢。”她说这话的时候,抬头看着天空,脸上是那种刚刚陷入恋爱的纯情小女生的表情,她的话像是对小青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小青看着她,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她决定找个机会得跟张佳洛说说余乐的事情,防患于未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