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暴风雨的洗礼,此后的行程突然变得平顺,再没有什么波折,又行九日,我们就要走出这有“死亡之海”称谓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了,这是在沙漠上最后一个夜晚了,可是意外的,我没有任何兴奋的感觉,心里还有隐隐的不安。
我脸上那层因药粉而变得粗糙的皮在前两天也褪去了,又恢复了往日的容貌。可这样的皮肤却竟不起沙漠中的阳光,即使有面纱也不行,还是被阳光晒得疼痛异常,尤其是在这样的夜晚被冷冽的风一吹,更痛得我不禁流泪。
他不经意间见我流泪,有些迷惘,却又无从劝慰,只是坐在我身边,吹起那曲《霸王别姬》。我摇头:“这曲子不适合你。”
“为什么?”他停下,问。
“我先问你个问题,你把你的女人看作什么?”我用冰冷的手轻触自己滚烫的面颊,凉气让脸上的疼痛暂时缓解。
他把绿眸转向天空,沉吟片刻说:“我从来没想过,女人?除了我的母亲,都是些我讨厌的女人,她们可以很漂亮,却又能很恶毒,所以我不知道,我能把她们看作什么,女人的身体对我只是发泄的工具,我的女人?还没有女人能称得上是我的女人。”
“所以,你不适合这曲子,你根本无法理解那曲中的儿女情长。”我真为他可惜。
“也许吧!”他又将胡笳放在嘴边,吹起忧伤悲凉的曲子。
“这个只能吹这么惨的乐曲吗?”我不禁问。
他停了下来,看我:“这是我的心情!”
“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脱口而出。
他哑然,望着我的眸闪过很多种情绪,但我觉得很冷。
又是一个无法安眠的夜,总有很多奇幻的梦让我疲惫的睡着,终于感到一丝暖意,懒懒地靠过去,渐渐睡得沉了……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正看到一双绿色的眸,这种凝视让我吓了一跳,连忙闭了眼睛,再睁开,他已经站在阳光中了,我也站起来了,借着整理衣裙掩饰有些不安的情绪。
习惯地摸向自己的脸,突然发现有东西在脸上,连忙把它拿下来,原来是一些细碎的白色粉末,已经凝结成一片,再触碰自己的脸,竟然已经没有疼痛的感觉了。
我才明白,原来是他给我弄的,心存感激,对他说:“谢谢你了,我的脸已经不疼了,是什么药草,这么神奇?”
他冷冷地说:“我没有那么好心,只是不想看见你过分美丽的脸,所以糊了些狼粪上去。”
我的胃疯狂地翻搅起来,却只有水能吐得出来,他递来水囊让我漱口,而我只能拼命地洗脸,直到感觉洗得光滑洁净无比才感觉洗去了胃中的恶心。
他没再说什么,和色勒莫玩在了一起,可在我眼中,怎么看都像是奸计得逞后的欢愉。
愤愤然将空了水囊向他身上扔去,色勒莫跳起来用嘴衔住了,又送回来给我。我无奈地接过来,感概:“被驯服的狗也就是这样了吧。”色勒莫则比以往更亲密地蹭了蹭我的腿。
我摸了摸色勒莫的头,远处一头母狼冲了过来,对我呲牙,我连忙放开手,跑到他的身后,他说:“我说太漂亮了不好吧,脸狼后都嫉妒你了,你可要小心了。”
我白了他一眼:“在它的眼里,我只是怪物,根本谈不上什么美丑,还不是因为你涂的狼粪,一定是母狼的,所以它才生气。”
他看着我,大笑不止,虽然我很气愤,可看见他生动的笑脸,竟然有一些恍惚,这样一张冷峻帅气的脸配上这阳光的笑容,简直是绝美的漫画少年……
等我醒过神来,他已经收拾妥当,递来了肉干,我勉强吃完,与他又上路了。
我似乎已经适应了这样的行走,尤其是走在他的影子里,不用担心被太阳晒,也很省力,外加还能发泄我刚才的不满,所以故意重重地多踩几脚。
他不禁回头,很难理解我的意图,我坏坏地笑却不语,他低头看到自己的影子,愣了很久,突然说:“如果说一定要把我的女人比作什么,我希望她是我的影子。”
听罢,我很不满地撇嘴:“大男子主义。”
他似乎没有听见,依旧看着自己的影子说:“这样,她就可以跟在我的身边,让我再不会孤单,无论我走到哪儿,都可以这样默默地跟着,注视着;我会只把笑容回头让她看到,而把眼泪滴在胸前,让她永远不会知道;在死亡来临的时刻,与她重叠,再不分开……”
我惊讶得看着他,有一种震撼在心头闪过,却隐隐有疼,更可怜那些能成为他影子的女人,想必也是内心凄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