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起来,沫叶也是个苦命的。卫昔晙就是半个纨绔子弟,且没什么出息,平日里一双眼也只在府里貌美的丫鬟身上打转。前世在沫叶之后,又收了两个通房,沫叶的日子能好到哪里去?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都是一样。眼前种种,若没有沫叶在卫昔晙面前挑拨,卫昔晙又怎会这么憎恨她。想想那次卫昔晽淘气使得沫叶和卫昔昀摔倒,沫叶竟什么事也无,不知算是她的福还是祸。
许氏在众人面前栽了面子,称病不见人,也便免了晨昏定省。卫昔昭用过饭,早早歇下,第二日一早,继续去兰苑抄写佛经。一连两日,都没见到季青城的影子,倒也自在。
卫昔昀每日必要去玲珑阁一趟,试图让卫昔昭相信自己已经说服了莫兆言,最重要的,是想将沫叶带回自己房里。卫昔昭高兴了就敷衍两句,不高兴了,就连人都不见。
第三日上午,季青城和卫玄默先后脚回到府中。
季青城缓步走进室内,见卫昔昭凝神书写,沉星则在一旁轻摇罗扇。今日这天气,的确是有些燥热。
没有意外地话,莫兆言今日就会去找卫玄默提亲,卫昔昭倒是沉得住气。神色专注,令她容颜更为悦目。
素底绣海棠花的衫裙……她似是很喜欢海棠,这样的衣物,他已不是第一次见到。
海棠,又名解语花,寓意的确是风雅。
难为她这么上心抄写经文的事。若非先前答应过清风寺住持,会送上几本手抄的经书,又因了手臂时间久了就不能施力,他也不会要她代劳。
季青城拿起一把折扇,走到主仆二人近前,示意沉星噤声退下,随后,边为她打扇,边观看她的字迹。
这一手清灵娟秀的梅花小楷并不陌生。龙渄和她借的一本书遗落在了这里,书里就有她的字。
卫昔昭并未留意到这些,又专心书写多时,觉得沉星打扇时间已久,便道:“想来你也累了,歇歇吧。我也没觉得热。”
没人应声,徐徐的风亦未停息。
“你这爱躲懒的,今日倒是勤快。”卫昔昭说这话,转头去看,短暂的惊讶之后,盈盈起身,“侯爷?”
季青城一笑,这才停下,将折扇递给她,“你也累了,歇歇吧。”
“还好。”卫昔昭笑着接过折扇。
季青城问道:“卫大人已回府,你怎么还坐得这么安稳?”
“侯爷是指那日听到的事情么?”卫昔昭也直言回道,“那件事已被阻止,不会发生的。”
“不会发生?”季青城不由蹙眉,裴孤鸿若是第一时间去求亲……可就有点麻烦了。
“侯爷何来此问?”卫昔昭感觉不大好。
“你……”季青城笑,“你若是告诉我你能阻止此事就好了,我也不需多此一举。”
卫昔昭还未来得及询问,沉星已神色慌张地跑进门来,“小姐小姐,不好了,有人去找老爷提亲了。”
“是什么人?”
“可是裴孤鸿?”
卫昔昭和季青城同时问道。
沉星茫然摇头,“冯喜只是偷空来告诉奴婢一声,话说得仓促,并没说是谁。”
卫昔昭则已转头看向季青城,“侯爷怎知提亲之人是世子?所谓多此一举,是指这件事么?”
好心没好报,似乎分外适合用在他和她之间,总是阴差阳错的出意外。季青城恼火之下,反倒漾出一个无害的笑脸,“也能这么说。”
卫昔昭眸光流转,之后嫣然一笑,“侯爷终归是好意。世子爷提亲,家父十有八九是不会点头的。”只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是如何能够说服裴孤鸿做这件事的?
“可是,”沉星插话道,“冯喜说提亲之人是请了媒人过来的,阵仗可是不小。老爷要是一口回绝,怕是不妥当吧?”
还请了媒人?季青城意外了,裴孤鸿可从头到脚都不像办事这么周到的人。
卫昔昭柳眉轻蹙,愁苦地坐回到椅子上,“事到如今,也只得听天由命了。趁着还有安生日子可过,还是先帮侯爷抄写经书吧。”
以德报怨的话,被她说得分外哀怨。季青城听了心生笑意,似乎他连这点事都不能解决似的,这小女子也未免过于小看他了。从她手里拿过折扇,他淡然道:“你不必心急,此事有我。”转身走向门外时,加了一句,“最不济,我凑个热闹,勉强和你定亲。”
一句话引得主仆二人俱是一惊。
季青城带着小九,去了卫玄默的书房。
院中,卫昔晙垂首跪着,裴孤鸿侧身站着。
季青城问裴孤鸿:“你这样子,是进门,还是要走?”
裴孤鸿抬手摸了摸鼻尖,眼色茫然,“我正琢磨呢。”
季青城又问:“怎么说?”
裴孤鸿为难地道:“你看看,旁人提亲是请了媒人来的。我就这么进去,不妥当吧?”
这就意味着,裴孤鸿尚未提亲,里面的另有其人。季青城虽然意外,但对这局面很满意,道:“只是让你凑个热闹,你顾及这些又是何苦来?”说着转身向室内去。
裴孤鸿跟上去,“你进去做什么?”
“你犹犹豫豫,我看得恼火,还不如亲力亲为。”
裴孤鸿才不会放过这一举数得的机会,抬手扣住季青城的手臂,“你给我滚回去,我这便进去提亲。”
季青城蹙眉,看着裴孤鸿的手,“专攻我伤处,也是大丈夫所为?”
裴孤鸿慌忙松开手,嘴里却不肯认错,“像个病秧子,哪里担得起长平侯这爵位。”又正色强调,“你滚回兰苑,静候佳音就是。”他可不想放过这个让卫昔昭真正原谅自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