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妈走过来,阴阳怪气地道:“大小姐、三小姐,许久不见,奴婢给两位小姐请安了。”因为被逐出府时挨板子受的伤还未痊愈,脸色黯淡,步履也有些不稳。
“谁让你回来的?”卫昔晽语气很冲。
“自然是夫人啊。”卫昔昀笑着把话接了过去,目光意味深长,“两位想来还不知道,吴妈妈有门好亲戚……她姐姐是夫人娘家的管事妈妈。”
“这就难怪了。”卫昔昭握住卫昔晽手臂,“我们进去吧。”
“她这是什么意思?”卫昔晽眼神锋利地瞥过许氏的寝室,勉强压低了声音,“这恶奴是父亲发话撵出去的,她却将人找了回来,不是有意让父亲没脸么?”
卫昔昭回道:“此时父亲不在府中,人先叫回来,等父亲回来再赔几句不是,父亲还能让她下不来台么?如今有了主母,内宅若非大事,父亲怎么好出面干涉?”又温和地笑一下,“你先别急着生气上火,日后再做打算。”
卫昔晽气哼哼地嘀咕:“这不是有意和我们姐妹作对么?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卫昔昭却觉得并非坏事。前世吴妈妈不曾被逐出府,她也就无从知道吴妈妈的底细。许氏做出这样的事,可见此时并没将她和卫昔晽放在眼里,又是摆明了针对她们姐妹,其实有些轻率。
许氏正在用饭,见卫昔晽黑着一张脸,笑着明知故问:“昔晽是怎么了?”
卫昔晽气道:“女儿没事,只是被混账东西气到了。”
卫昔昭心里直笑,一声混账东西,把许氏都骂进去了。卫昔晽这张嘴,实在是不饶人。
许氏却笑意更浓,“脸色这么差,若是不舒服,便在房里好生将养几日。”
“不用。”称病只能闷在房里,哪里也去不得,那样一来,怎么能找茬收拾吴妈妈?卫昔晽这样想着,就挂上了明丽的笑脸,“女儿前些日子总是头疼脑热的,只得常在房里歇息,现在好多了,定会每日前来请安。”
许氏点头,又摆摆手,“回去吧。”
回房路上,沉星半是笑半是担心,“三小姐和吴妈妈有过冲突,这两日定会千方百计地把人撵出去,奴婢还真怕她没分寸反遭算计。”
“不至于吧?三姨娘少不得叮嘱昔晽的。”卫昔昭说的没什么底气。
若是没有三姨娘那么个大度稳重的人日日劝着,卫昔晽早就把这府里折腾得乌烟瘴气了。而吴妈妈这事,卫昔晽有多窝火可想而知,能不能听劝还真不好说。
卫昔昭和卫昔晽都有些不快,卫昔昀这两日却很高兴。许氏分派到房里的丫鬟,成了她讨好许氏的最佳途径,而百福图的事,则给了她能够不时到季青城那里走一趟的理由。
请安之后,卫昔昀拿着新写好的图样去了兰苑,在门外遇到了二姨娘,她不由好奇,笑问道:“二姨娘怎么来了侯爷这边?”
“是二小姐啊。”二姨娘语声和煦,“来花园走走,瞧着侯爷院子里的花儿开得甚好,便多看几眼。”
卫昔昀顺着二姨娘的视线望过去,看到那一簇绚丽的漪梦花,勾了勾唇角,笑得有点儿冷,“先夫人去世那年,我虽小,却也记得这是夫人最为钟爱的一种花色。如今每次见到,心里总是不舒服。”
“先夫人是真正的红颜薄命。”二姨娘叹惋一句,退后两步,“不耽搁二小姐了。”
二姨娘素来态度谦卑,任谁也不好意思刁难,卫昔昀如今又是立意改头换面,报以一笑,走进院中。
二姨娘转身离去之前,又深凝了那簇香花一眼,低叹一句:“枯萎了几年,居然又开花了,真是妖异的东西……”
房里的季青城,手里一册古诗笺,正凝神看着尾页上的梅花小楷。
侍卫走过来,语气有点幸灾乐祸:“禀侯爷,二小姐又过来了。”
和大小姐说话有点意思,却是他不找就不见踪影;二小姐很有点自以为是,却花样百出,他若在府中,她可以一日来三次。可不就是“又”来了么。
季青城没抬头,“请。”
卫昔昀进门施礼之后,柔声道:“侯爷能否拨冗看看,这两幅图样子哪一幅好一些……这两日每日苦练,想来字迹有点长进了。”
季青城指节弹了弹书页,“你自己做主便可,此事不需问我。”
卫昔昀当然不肯顺着他的意思,委婉地道:“事关太夫人,实在是不敢有半点马虎。”
这事情都怪卫昔昭,让他用百福图的事还人情。人情倒是还了,却害得他每日不得清净。微一思忖,轻勾了唇角,笑道:“你大姐身子虽然虚弱,帮你拿个主意的精力还是有的,此事你让她帮你做主便可。”轻一挥手,“去给我把她叫来,我亲自告诉她。”
他为什么事事都要扯上卫昔昭?卫昔昀心里憋闷得厉害,却还要硬撑着柔声称是,走出房门,险些委屈地掉下泪来,转而吩咐沫叶,“你去替我请大小姐吧。”若是亲自前去,今日恐怕要委屈得病倒。
卫昔昭过来的时候,带了两个粗使婆子,进门便让她们把那一簇漪梦花移除,再去花房移栽些月季芍药过来。见到季青城,先说了此事,解释道:“家父这两日太忙,顾不上这件事,但心底肯定是不想看到此花的。”
“我倒觉得是你有所顾忌,”季青城打趣道,“怕我久闻花香送了性命?”
能文能武的侯爷,轻易哪有什么事能危及到他,她才不会闲得去顾忌他的安危,由此也只是笑道:“侯爷若是这样想,自然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