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她这大小姐是嫡出,也只是个没了娘、没依靠的女儿家,大少爷又比她年长一岁,她就算不看眼前,也得掂量掂量日后出嫁后还要不要回娘家来。想到这些,吴妈妈坐得愈发安稳,伸手去端茶盏。
“你爱信不信!落月的事你休想得逞!”卫昔昭此时已对吴妈妈的嘴脸厌恶至极,忽然拔高了声音,“落月,送客!”
吴妈妈刚端起来的茶盏只得又放了回去,脸上青红不定地起身出了门。
落月送到厅堂门口,便摔了帘子回了室内。
吴妈妈自觉脸上无光,心里气得要命。不论怎么说,自己也是大少爷的乳娘,在府里是与杨妈妈平起平坐的人,这对主仆居然敢这么甩脸子给她看,太嚣张了!走出玲珑阁,目光微闪,有了主意,带着恶毒的笑意,走向三小姐住的含晖阁。
“你这大小姐,清净日子过够了是不是!”
正坐在罗汉床上喝茶的卫昔昭,冷不防听到这么清脆却冷凛的一嗓子,动作一滞,随即仍是把茶盏送到唇边,不慌不忙地啜了一口。放下杯子的时候,一道纤长身影已经走进门来。
藕荷色的春衫,杏黄色的百褶裙,腰间系着豆绿色的丝绦。明眸皓齿,花样容颜。除了卫昔晽还能有谁?
“三妹这是过来兴师问罪的?”卫昔昭笑着指了指一旁的位置,“坐下来,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卫昔晽喊完那一嗓子,尤其是在看到卫昔昭之后,就觉得自己来得鲁莽了。要说卫昔昭突然开了窍、哄父亲开心,她信;可若说卫昔昭暗中挑拨无事生非,应该是不可能的事。
觉出了自己鲁莽,卫昔晽立刻歉意地笑了,坐在罗汉床一旁的位置,说起自己过来的原因:“我方才正睡午觉呢,吴妈妈过去了,说是大姐你说的,要把我房里的莺儿、燕儿送到大少爷房里做通房。这心里一急就赶了过来,那话不是你说的吧?”
“你说呢?还好意思问我。”卫昔昭到此时已经忍不住笑起来。
卫昔晽只戴了一枚耳坠,常年来贴身戴着的绿檀香玉珠链垂在春衫外,眼睛细看之下,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惺忪。
“到这儿了,也觉出不对了。”
卫昔晽语声未落地,院子里便传来莺儿、燕儿的语声:“小姐!快些回房吧!别在大小姐这边丢人现眼了!”
随后,是落月走到门外的应承声:“两位姐姐别喊了,到我房里坐坐吧,大小姐和三小姐正说话呢。”语声带着笑意。
莺儿燕儿立刻齐声答好。
“哼!”卫昔晽蹙眉轻哼一声,“这三个没心没肺的!别人惦记着把她们送出府,她们倒是心宽。”
卫昔昭半是打趣半是揶揄:“看到你,就算是天大的事也会忘到九霄云外的。”
卫昔晽此时也察觉出了自己少带了一枚耳坠,索性把耳朵上形只影单的那只耳坠摘下来,随手丢在几案上,之后起身携了卫昔昭的手,“那奴才挑拨我们姐妹间的感情,我们就去她那边走一趟。”
“好啊。”卫昔昭也实在是在房里坐得无聊,闻言反握了卫昔晽的手。姐妹二人相形出门。
去往莲花畔的路上,卫昔昭问道:“听说你被禁足了?这次又是闯了什么祸?”
“也没做什么,是父亲和我过不去。”卫昔晽嘟了嘟嘴,“我只不过是帮龙渄拿了家里一坛酒,父亲就发火了。”
“父亲是以为你要同他一起喝酒才罚你的吧?”
“是啊!”卫昔晽先是皱眉,又哈哈地笑,“你倒是了解父亲。”
“你这性子,谁都会那么认为的。”卫昔昭侧头,笑。
卫昔晽虽然生得优雅美丽,骨子里却有着几分野性,是和男孩儿打着架长大的,一直很让卫玄默和三姨娘头疼。
进到莲花畔的院子,姐妹二人看到吴妈妈正坐在廊下嗑葵花籽,由此猜出卫昔晙没在家。
吴妈妈见姐妹二人拉着手走进院落,心里懊丧。果真是小看了这些小丫头,蓄意挑拨,却是白费了功夫。以往是三小姐不给她好脸色,到今日,连卫昔昭这个软柿子也开始跟她冷言冷语摆起了小姐的架子,似是商量好了一般。
多说再过个一两年,就都嫁出去了,都是卫家要泼出去的水,也不知她们哪里来的底气。
这样一想,吴妈妈又抓了一把葵花籽在手里,不肯起身见礼,只是爱理不理地问道:“两位大小姐过来有什么事?”
“狗奴才!”卫昔晽张口就骂了出去,“方才跑到我房里搬弄是非,此时是瘸了还是瘫了?知道是两位大小姐在你面前,怎么不起身行礼?”
吴妈妈的吊梢眉立刻扬了起来,“大少爷、大姨娘平日里都对我客客气气的,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狗奴才三个字把她彻底惹恼了,连卫昔昭一并数落了进去。
而吴妈妈的一句小丫头片子则把卫昔昭和卫昔晽都惹恼了。卫昔昭本来还想劝卫昔晽说话委婉一点,闻言想也没想就接话道:“说你狗奴才都是抬举你!恶奴如何比得过一条忠犬!”
“就是这个话!说得好!”卫昔晽笑着称赞。
吴妈妈被气得铁青了脸,缓了缓神,起身冷笑道:“今日我便由着你们!来日吃了亏可莫要哭着来求我!”
这话意味着什么?卫昔昭有些担忧落月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