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三人俱屏息站好等候传话，流苏微笑着细细地打量着她们，中间一个高挑个子的叫竹绿，削肩细腰，一瞧便是个精明人，左边略矮一些的叫兰香，圆圆脸蛋，观之可亲，右边一个身量尚末长足一脸稚气的自然是梅香，流苏看了半响才笑咪咪地说：“流苏并不是什么正经主子，咱们以后就随意些以姐妹相称可好奇？”

三人吓了一跳，竹绿道：“姑娘是千金之躯又是殿下请来的贵客，婢子们怎敢簪越？”

流苏微微一笑：“珠儿，赏三位姑娘银子！”珠儿忙将准备好的银子一一分下去，三人谢了恩，竹绿恭敬地问是否要传膳，流苏摇摇头只命她们准备香汤，赶了半日路，只想洗个热水澡。

洗完澡，重新换了秋香色酒暗花的锦袍，只别着一把玉梳将头发挽一些在脑后，其余的仍如瀑一般俱泻下来，桌上早摆着一碗糖蒸酥烙，一碗奶浸燕窝及一碟梅花香饼并一盅新泡的碧螺春，竹绿微笑着说：“姑娘瞧着合不合口味，如果不喜欢，奴婢撤了再传正餐”

流苏微微点头，这竹绿十分聪明。流苏用了点心便留了她细细地问这宫里的长短。原来当今皇上已经四十有五，生有四子一女，太子是皇后嫡出，皇子虽不少，但除了二皇子外俱十分年幼，因二皇子母亲出身低微皇上不大待见的缘故，二殿下在宫中并无实权。皇后欲立二皇子为王的，这样便要搬出皇宫独居，威胁不到在子的皇位了。

皇上近几年沉于酒色，朝中早有怨言，又有太监于莲舳代上拟旨，因此前朝及后宫俱十分混乱，虽然表面上维持个繁荣昌盛的样子来，实际上国库早已亏空，入不敷出。加上后有外敌来侵，前有强大的周朝欺凌，要求年年进贡，舒国已经是岌岌可危。

流苏凝神听了半响才明白个大概，不过一个婢女对朝政如此熟悉定非简单之人，流苏有意拉扰，便另外赏了十个吉祥如意的金裸子，竹绿也是个聪明人，当下便拜下，表示忠心侍主。

说了半日话，二殿下还末来，流苏便歪在暧阁里小睡，忽然一阵凌厉的风声夹着异物飞来，流苏机警地睁眼，素手一伸，抓住了破空飞来的一物，还不及细看便有第二支接着飞来，喳一声穿过撒花罗帐的金凤挂钩凤眼钉入梨木衣柜中，颤抖不已。

细细一看原来是一支白羽翎不禁骇然，皇宫之内是谁这样放肆。抬头迎上一双晶晶发亮的眸子，二殿下！

流苏连忙起身参拜，舒云展响亮地击掌：“不错，果然没选错人！”一阵细细的柑橘甜香味扑来，只见一双厚底描青海浪的靴子行至眼前，舒云展欢愉道：“免礼！以后你就是本王的随身答应！”他好看的眉毛拧了一会复又笑道：“对了，这润香坞就归你居住了！”

“流苏谢二殿下！”她微微一施礼屏息站在这少年身前竟感觉有点透不过气来。舒云展伸手扶上她的肩温柔地说：“不许这么多礼节！”

流苏身子一震抬眸对上少年那含情的双目，舒云展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吹气道：“果然是美人，慕容云倒真会挑人！”听了此话她一阵气恼便冷冷的侧身避开他的手指。

舒云展轻笑一声大力的搂上她纤细的腰和他贴着面戏道：“脾气还真大，不过，我喜欢！”一边说一边如蜻蜓点水一般快速地吻上她的红唇，呵呵地笑着走开了，流苏怒得立在当堂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天一早便由梅香带着去正殿正式拜见二殿下及王妃，殿正中摆着蟠龙案并一张檀木桌子，舒云展已恢复了应有的气度，端正地和王妃各座一边。

两边立着一对双胞胎侍女，高矮一致，纤瘦有致，俱是美貌中见英气，度其服饰应该与二殿下关系亲密。王妃细眉樱口，发软如丝，只淡淡地涂了些脂粉，脑发另着一支金草虫的发饰，并无一丝奢华，如小家碧玉一般沉默不语。

参拜完毕，舒云展朗声道：“今天天气晴好，正欲至皇林宛踢蹴鞠，大家一起去吧！”

双胞胎姐妹中眉心有颗美人痣的此刻笑语嫣然道：“圆圆踢不过你和盼盼，二殿下尽欺负人家呢！”另一个刮脸羞道：“没的装样子呢，现不来了一个嘛，以后你们合力难道还赢不了吗？”

舒云展笑道：“你们最是饶舌，王妃可要同去？”

王妃抱歉地一笑道：“妾身身子不大舒服，不能伺候殿下，还是殿下同三位妹妹一同去吧。”

舒云展并不介意，示意她回去好好休息。流苏一急道：“殿下，我不会！”

盼盼巧笑道：“流苏姐姐，现咱们都是殿下的人啦，应该称妾身才对，不要我呀我呀的！”

流苏脸一红忙抬头望着舒云展，舒云展轻轻一笑：“不会可以学嘛，皇上最喜欢踢蹴鞠，流苏可要好好学习才是！”

流苏只得屈一屈身子：“是，殿下！”

内侍拿来一套红白相间的紧身衣装换下，立刻整个人显得英姿勃勃，略带些寒的春风吹在脸上令人精神一振，几颗迎春花露出娇黄的脸一路上招摇地开着，皇林宛此刻一片静寂，大概是皇子们都觉得冷，所以不出来玩，只有马厩里几个喂马的太监和管蹴鞠的宫人在值班，见到二殿下到都笑嘻嘻地跪下迎接，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

他接过球先在手心吹口气然后意态洋洋地抛起，那球便如粘在他身上一般自肩及背滚动，时而从腿下钻过时而在胸前蹦跳，花样百出。众人都鼓掌呐喊，他更加得意，手一收斜着头说：“流苏，来,我教你！”

流苏一惊，忙摇手：“不行，我不会！”

舒云展不由分说地拉过流苏的手轻轻地以指甲在手心轻叩，然后重重地捏了几下道：“球抛出后我和你一组，谁抢到球谁赢，准备啦！”

流苏怕输也不与他理论，一心一眼地盯着那球，跑了一会儿便觉得香汗淋淋，气喘吁吁，舒云展玩兴正浓连连大叫：“流苏，把球传过来，快！”流苏奋力踢一脚，那球便带着风声呼呼地向前飞去。

“哎哟！谁呀，没长眼睛，把球踢到哪里？惊了圣驾可是死罪！”一个尖细的声音大叫着。众人都吓了一跳，不远处是仪仗鲜明的黄家御撵不是皇帝又是何人？旁边一个太监正用手揉着头，脚下的球依旧滴溜溜地转。

流苏惊出一身冷汗，糟了！众人都跪了一地请罪，只有她傻傻地站着，舒云展忙叩头：“儿臣不知父皇驾临，在此顽皮，还请父皇恕罪！”

皇上尚末开口，一边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呵道：“二弟越来越不长进，尽是玩这些东西，还惹父皇生气！这个女子是谁，好大胆子敢将球踢向皇上，还不跪下！”

舒云展眉心微动，忙拉流苏跪下，请罪不已。只听一声失望的叹息，一个厚实的男音道：“云展也该长进了，要多学学你皇兄。叫踢球的女子过来！”

舒云展在衣袖底悄悄地握着流苏的手说：“不要怕！”

流苏长出了一口气，反正是一个死字，也不能折了面子，于是起身毫无惧意迎着皇上。

皇上正值中年，脸色苍白，身材倒还保持着俊朗，不过气色上明显由于纵欲过度而显面出不健康的虚弱，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大胆的女子。

流苏深深地施了一礼道：“奴婢无知，冲撞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他苍白的脸上笑意显露：“你的球踢得不好，以后得多练习才是！”

一听此话便知无性命之忧，流苏抬起头嫣然一笑：“奴婢本不会踢球，因二殿下说皇上喜欢踢，所以奴婢才学来着！”这一句话即为二殿下扳回面子也得到了皇上的欢心，果然他极为欢喜：“如此云展倒是有几分孝心，嗯，你也是不错的，有机会朕亲自指导你踢球。”

太子脸色暗了一暗陪笑道：“天气寒冷，父皇还是早些回宫吧。”皇上回头看了流苏一眼笑笑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向前走去。

云展长舒了一口气起身：“流苏，今天多亏你啦！”

流苏得体地笑：“是流苏技艺不好惹得祸自然要由流苏承担。”

盼盼和圆圆对望一眼一齐说：“殿下，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回到房中托腮深思，舒云展对王妃好似不太喜欢，反而更喜欢两位侍妾，那把我送到皇宫算什么，难道是将各色技艺都训练精了献给皇上，仿西施以色惑君？想到这里不由的脊背发冷，复又想慕容云更是惆怅万千，男人终究是无情的！女人只不过是他宽阔天空的里点缀的云彩而已，他真正要做的是拥有天下，再不济也要封妻荫子的，终究是自己太痴心了。

正想得出神忽然有人在流苏肩上一拍流苏唬了一跳恼道：“珠儿，别顽皮了，现正没心情呢！”

阳光般明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在为什么事烦心？”

回头一看正是二殿下便淡淡地行了一礼，他皱眉道：“我最恨那些子繁文冗节，在府里随意些好，不要动不动就行礼！”

流苏微微一笑：“自古贵者为尊，向殿下行礼是应该的，如果殿下不喜欢，下次流苏便偷个懒，只问安好了。”

他左右打量着房间问：“住得还习惯吗？”一壁用手拔琴：“以前我也很喜欢弹琴，可是父皇道玩物丧志，可惜…………”

流苏拿起琴道：“自古知音难求，如只有伯牙却无子期解意，弹它只糟蹋了这琴声。幸而殿下知琴，不如流苏献丑一番，请殿下指教”

轻拔琴弦，一首《思远人》不自觉地流出：红叶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飞云过尽，归鸿无信，何处寄书得？泪弹不尽临窗滴，就砚旋研墨。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

舒云展默默地凝望着流苏令她浑身不自在，半响他才道：“可是想那个慕容云了？”流苏一惊原来那一点小小的心事都被他猜透了，于是不自然地咳一声道：“殿下多心了，信手而弹，别无它意！”

他闭眼：“这相思之意任谁都听得出，慕容云，他总是很得女人心的！”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流苏一愣，却见他已无欢畅之意，负了手萧条地走出房门。

一晃眼已经到了榴绽新花，桃喷红霞的春天，这一个多月除了学习宫中的礼仪，以及清楚地知道皇上的喜好并加倍练习外并无其它的事。盼盼圆圆初对流苏颇有敌意，但知道流苏并末侍寝后便欢欢喜喜以姐姐相称。

而舒云展每天都会来，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练习，或报以阳光般的微笑，仿佛那日之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这一日下起了潇潇的雨，春雨总是极缠绵的，闲来无事珠儿斜打了油伞陪流苏去游廊上教那只鹦鹉说话，半路上看到红艳的榴花被雨打落一地，触目惊心的红被泥土污浊地掩着，枝头上的几朵也娇弱的在风中颤抖。流苏一时起了怜惜之心遂命珠儿去取花袋来收集残花，免得它落得个红颜薄命的下场。

珠儿自去取花袋，流苏无事转过跨月洞去看那些桃花的命运如何，刚抬脚进去，便听到隐隐约约有谈话声传来。茂密的桃花林里，两个影影约约的人影正在亭子里谈话，是谁在大雨天跑到这里来？流苏立在桃花树下悄悄拔开花枝观望，亭子里的两个人不是二殿下和慕容云却是何人？

慕容云道：“请殿下且勿再犹豫，当令时局紧张，如果再不行动，恐怕太子先我而行，如果是这样还有你我活命之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