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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高处不胜寒……

现在还记得,曾经,那个让人一见之下眼底心里都只能装得下她的女子对我这样说过。那时候,她的眼里闪烁着的,现在想来,那是——怜悯吧?

若是让其他的任何人知道了她的想法恐怕都会在好笑之余又诧异于她的大胆吧,因为,这天下,还有谁能有资格来怜悯我呢?因为,我是这堂堂天月王朝的天子,我手里掌握的,是这天月王朝每一个人的生杀大权,我所在的地方,是天下间绝大多数人人努力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踏进一步而只能仰望的九重宫阙!!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

这整个天月王朝都是我一个人的,这样的我,又有什么人能怜悯我呢?

可是为什么,很多年前,那个让我这么多年来都忘不了的女子,她当时的眼神还时常那么那么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呢?

那个很多人都不知道到底该叫她冷如云还是凌梦雪的女子,我是什么时候开始遇到她的呢?对了,就是那一年吧……

那一年,我的皇叔北平王终于找回了他失散多年的儿子。皇叔这么多年来一直对天月王朝忠心耿耿,虽然我也一直丝毫不对他起疑的对他委以重任,可是这许多年来好像都没见他和王妃有多高兴,直到他们终于找回了楚傲然。看着他们脸上日渐多起来的笑容,我也由衷的为他们感到高兴。在皇室中难得有纯粹的亲情,难得皇叔在这么多年以后还能找回当初被劫持走的堂弟,想来,他们也正是因此才倍加珍惜吧。

也正是因为皇叔的原因吧,我封了楚傲然为南静王。

不得不说的是,楚傲然真的是一个才华出众的人,他也的确配得上南静王这个地位。因为他的出色,我都曾一度动过念头将最宝贝的妹妹丹凤公主许配给他。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拒绝了,而他拒绝我这个天下男人抢都抢不来的提议的原因,则是他已经成过亲了。

堂堂天月王朝的公主而且还是我最宝贝的妹妹,当然不可能嫁给一个有妇之夫,所以这件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可是楚傲然在提及他那个刚过门也没多久的妻子时眼中不时闪过的幸福告诉我,他对他的妻子,真的是爱之如命!

能让楚傲然这样的人娶进门而且还当着我露出这等幸福表情的女人,她又会是怎样的呢?第一次,我对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有了好奇之心。

也正是因为心里的这股好奇之心,在很是不服气的妹妹并无怒气地回宫并听她讲了关于南静王妃的一些事之后,我也就立即下旨让南静王携其王妃进宫觐见。

其实初见她的时候,发现了她眼底对我的紧张和惧怕,我并没有觉得她跟我所见过的其他女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直到……

听见太子的病情又加重的消息,对任何人都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的我都只觉得心里一阵揪心的痛!

与他那个俗气不堪的母亲不同,太子一点都没有沾到我那位好皇后的习气,在这偌大的皇宫中,只有在丹凤和太子的面前,我才能真正感受到那一点寻常人家里的亲情。也所以,在听闻太子患的可能是天花时,我当时就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恨不得将那些成日养在御医院的御医们一个个都拖出去砍了!

也是直到那时,那个名为冷如云、是我堂弟的王妃的女子,才真正走入了我的视线!

因为她在听到“天花”二字时,居然一点也没露出什么惊惶之色,反倒是自告奋勇地向我提出愿意去照顾太子。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想必都和我一样惊讶吧,也是那时,我才稍稍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像楚傲然这般人都会因她而动心而感到幸福。也所以,虽然并不明白她所说的“种过痘”是什么意思,我还是准了她的请求让她到东宫去照顾太子。

将我最疼爱的儿子,交到这样奇特的女子手里,我也应该放心了吧?

可是,我怎么都没想到,原来,我住了二十几年的这个皇宫里,居然隐藏着这么多的黑暗与罪恶。

只要看过她那甚至可以说是纯洁无垢的眼神,相信谁都不会以为她自请去照顾太子是有着什么私心的,可是为什么即使是这样,还是有那么多的人不择手段地想要置她于死地呢?

她因为近身照顾太子所以也感染了天花,于是有人说她是犯了欺君之罪;她将王妃传给她的镯子弄丢了而大意的没去寻找,于是又有人借此牵扯出一堆的事端说她其实是刺杀我的那名刺客……

这一连串的事情再加上朝中那诡谲的气氛实在是让我有点疲于应对,坐在皇帝这个位子这么多年来,我又何曾为什么事感到疲惫过?可是,只要一想到她那因被人冤枉却又无处申辩而紧紧抿起的唇和写满倔强的眼,我就会不由自主的觉得惭愧和无奈,这样的女子,她本就不应该生活在这黑暗的宫廷吧?

再后来,她被贬到了浣衣院,其间也吃了不知道多少的苦。

就是在那个与她格格不入的地方,我亲眼看见了宛如风中精灵的她穿梭于花丛树海中,她脸上那纯净的笑,是这冰冷的皇宫里看不到的……

就是那一瞬间吧,从来没有因谁而动过的心弦轻轻一颤,这个善良单纯会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就露出那种微笑的女子,就从此扎根于心底再也不曾离开——虽然,她其实是我堂弟的妻子……

可是,为什么她会是楚傲然的妻子,为什么,她是所有人眼中的南静王妃?

再后来,在我和楚傲然联手将朝中的大患清除干净以后,她也就跟着楚傲然从此离开了皇宫。虽然知道她并不适合这只有勾心斗角的皇宫,可是,为什么在看到她渐渐远离时,心里依旧还是那么痛呢?

也就是从认识了她以后,我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做无奈:无奈就是,你心里爱着的那个人明明就在你面前,可是你却怎么也无法将她留在身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着跟着别人一步步地走远,远到,自己再也无法触及……

在天下人的心里,我是至高无上的皇帝,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任何事。可是,又有谁知道身为皇帝的无奈?

皇帝,也不是就能为所欲为的啊,所以,我只能强忍着内心的不舍,放她离开……

后来的后来,再次见到那个名为冷如云却和以前的她大相径庭的女人时,我只想问再也看不到以前那幸福样子的楚傲然一句,她,去哪里了?

从没想过,我还会有机会见到她,可是,再见她又为什么会是在那种情况下?

当敌国的大军袭来时,她成了雪巫一族倍受尊敬的圣女,虽然她的样貌改了,可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气质,我又怎么可能忘得了呢?不过,那时候的我们,显然都再没了心情去谈这些儿女情长了。

身为天子的我,从来都不曾想,原来有一天,我的天下我的江山本来该是我的责任的担子,会落在身为柔弱女子的她肩上。连我都觉得不堪重负的这王朝,她能够承受得了吗?

身为男人的我,站在她瘦削的身影后面,心里弥漫的,是挫败,是心疼……

而当最后,得知为了挽回我的国家,她必须得付出亲子之筋、挚爱之心的代价时,心如刀绞的我看着她苍白之中却带着坚定的脸,甚至都有了种冲动让她带着家人远远地离开这里不要再管这世间的利益纷争……

可是最后,我也只是看着那一幕让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惨剧发生在我眼前,看着她来不及拭去眼角的泪便忙着退敌,看着她对着丈夫和儿子失声痛哭直到再也流不出眼泪,看着她取出那支金步摇毫不迟疑地插进自己的心脏,看着,他们一家凭空消失在所有人的眼前……

也许,这样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吧?

而我,会在这充满罪恶与黑暗的冰冷皇宫里,为她,为他们,祝福,希望她能生生世世的幸福,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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