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心里不服气,说了这么多媒,还没这么费劲的,男人当家不做主,她咬牙给花儿介绍娘家的一个表侄。这个表侄的条件太好了,可以说是百里挑一。翠竹的表哥是方圆几十里的大老板,比木庄的四宝还有钱,表侄大学毕业,分到乡里当干部。翠竹给表侄介绍花儿,还没嫁出去。翠竹心里有数了,但还是不动声色,应个名声。男人着急了,引起了表嫂的不满,认为翠竹看轻了她家,就凭她家的条件,儿子最起码也得说个大学生。其实,从内心讲,绝对沉得住气。俩人见了面,翠竹也觉得双方条件有点悬殊,花儿再漂亮,也只是个农村姑娘。翠竹从心里也没想这门亲能成,她之所以张罗是带着一种赌气,我看你花儿有多高的条件?这一次肯定是男方不同意,吊起了闺女娘的胃口。赶着不是买卖,那样就可以杀杀花儿的威风。翠竹一出马,闺女娘再腻歪也由不得她了,也只好痛痛快快把闺女嫁掉了。没想到,翠竹的表侄对花儿一见钟情!父母怎么反对都无济于事,就连翠竹也给表侄做起了工作,说花儿是个农村姑娘,说媒的排着队,有点配不上他。表侄一句话,就让翠竹哑了声,既然配不上,你何必说这样的媒?表侄给翠竹表态,只要花儿没意见,婚事就显得郑重,他一百个愿意。他还开导父母: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户口早不顶用了,什么农民干部,只要人漂亮能干,一切都不是问题。既然表侄这么坚决,闺女的婚事一波三折,翠竹也只好成全了,她开始在心里嫉妒花儿命好,一下就掉进佛堂里去了。怕错过了这个好人家,就催着翠竹去说和。
翠竹把表侄的话对珍珍一说,珍珍非常高兴,这样的条件,一个月搞定。这样的速度,打着灯笼也难找。珍珍特意请翠竹到镇上吃饭,为了表示重视,珍珍还让何长山也陪着。何长山对这门亲事也很满意,他在乡里见过翠竹的表侄,闺女有意思,小伙子人很精明,将来一定前途无量。有支书亲自作陪,翠竹感觉很有面子,就不由多喝了几杯。闺女娘一听,有道理!结婚证一领,就是合法夫妻了,再悔婚闺女就是二茬儿了,就偷偷去找翠竹。都说男人喝多了话多,其实女人喝多了也张狂,闺女娘又赶着过来问。翠竹说,翠竹喝着喝着话就没把门儿了,跟何长山论起了亲家。珍珍觉得亲事八字没一撇,论亲家有点早,翠竹拍着胸脯保证:年前一定让花儿上了轿。
酒喝了,话说了,双方的家长请个媒人,胸脯也拍了,翠竹也就坐不住了,吃过饭,她没跟珍珍回木庄,直接赶到表哥家说亲去了。
晚上翠竹带回来好消息,又反悔了,表哥表嫂的思想通了,既然儿子这么喜欢,他们也没意见。木庄称这样的媒人是现成的媒人。翠竹怕夜长梦多,干脆和表哥表嫂定下了换东西的日子。木庄人把定亲叫做换东西,这样的效率,意思是男女双方交换定亲的信物。男方的礼金都是吉利数字,前几年是六百六、八百八,最近几年成了六千六、八千八。女方的信物也逐年加码,前几年是一对枕头、一对皮箱,最近几年成了毛毯、太空被、条件好的人家还给男方买一套西装。
自从被花儿说了乱弹琴,翠竹就不想管花儿的事了。翠竹说媒有一套,说了好几个,花儿还是一个没看上。
翠竹说,只说考虑考虑再说。她先把木庄的小伙们在心里划拉了一遍,她腻歪我比她还腻歪。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没和你们商量,我就做主定了换东西的日子,你们可不要挑礼儿呀。珍珍觉得翠竹有点太急了,哪里有只见了一面就换东西的道理?但想到她这么做也是为花儿好,她是怕万一情况有变,俩人搞好了对象,亲事黄了。何长山和珍珍想到一块儿了,他让俩孩子再谈谈,只见了一面就定亲太仓促。翠竹说,离换东西的日子还有一个月呢,甭说见一面了,女人特腻歪,就是见十面也来得及。翠竹说,紧亲热媒,咱就来快的,既然俩孩子都没意见,干脆让他们偷偷去登记,好几次都是马上要结婚了,生米做成了熟饭,他父母再不同意也是白搭。翠竹以为何长山不信任她,就给何长山打包票,长山哥,就咱两家的关系,人们都直眼儿了。问翠竹其中的诀窍,花儿虽然不是我的女儿,可和我的女儿也差不多,我能坑她吗?男方是我亲表哥,孩子、老人、家境,我都知根知底,男方这样矜持,花儿嫁过去肯定错不了。你们俩想想,她要是受了屈,咱们邻家壁舍的,我还怎么有脸见你们?翠竹这么大包大揽,珍珍和何长山也就没话说了。
珍珍叫过花儿来,她说对的媒,把翠竹的意思跟花儿说了。没想到,花儿一听说让她再见面,马上就拒绝了。按翠竹的话说,让翠竹帮着出主意。三个人都愣了!尤其翠竹,瞪眼看着花儿,跟傻了一般。珍珍急了,连说带娶,花儿,你不是说考虑考虑吗?花儿说,对呀,我是说考虑考虑,认着不是亲戚,可没说行呀。翠竹急了,她拉着珍珍说,你说这事咋办?何长山知道翠竹坐蜡了,无法给男方交代了,就劝说花儿,瞅一眼,你再好好考虑考虑,翠竹婶子给你说的人家不错,小伙子我也见过,挺精神。花儿说,就是觉得条件不错,翠竹问闺女,我才说考虑,但是考虑了,还是觉得不行。珍珍火了,你说说哪儿不行?哪一点配不上你?花儿说,哪儿都行,等到结婚的时候,就是不适合我。
翠竹说媒在花儿这儿卡了壳。翠竹急赤白脸地问,咋不适合你?你还想找啥样儿的?莫非想找国家主席的儿子?翠竹的话有点过分,花儿的话也不凉快了,甭说国家主席的儿子,眼看闺女快三十了,就是玉皇大帝的儿子,我瞧不上眼,照样不嫁!翠竹被花儿抢白得脸上挂不住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何长山连忙嚷花儿,木庄的婚事,怎么和你婶说话呢,太不像话了!花儿扭身气呼呼地出去了。
珍珍和何长山都给翠竹赔不是,不要和花儿一般见识。翠竹仍然很激动,她说,花儿说话对不对,翠竹却不给女方透露男方的态度。闺女娘问,我不计较,可咋给表哥交代呀,我这不是自个拉屎自个吃嘛。
翠竹和这家闺女说媒,反复掂量了一番,最后决定给花儿说她婆家侄子。珍珍也明白翠竹为难了,但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只能反复念叨花儿的不是,搞得媒人很被动。总是这么反反复复,说她把孩子惯坏了。为了让翠竹消气,珍珍说狠话,你以后别管这个死丫头了,让她老到家里算了。没想到珍珍这句狠话,人家正掂量呢。有了媒人,告诉闺女娘,男孩是没意见,就是父母不痛快,嫌闺女岁数大。闺女娘沉不住气了,反而让翠竹的火更大了,还有以后呀,还不败火啊!何长山连忙圆场,翠竹,你先回去,男方条件好,消消火,一会儿我们再劝劝花儿,说不定明天她又转变了。
这个侄子勤快能干,脾气也好。父母本分老实,家境殷实。翠竹不急不慌地说,那就让俩人再见面谈谈吧。翠竹先问珍珍,翠竹说,珍珍没意见。珍珍问花儿,花儿说,见见面再说。俩人一见面,话没说几句,花儿就出来了。翠竹一看,肯定是条件好了。闺女娘急了,据说有好几十对了。过了两天,就知道没戏。婚姻的事,得你情我愿,既然这个没感觉,就说别的,一连说了三四个,一般都少不了媒人。现在的年轻人时兴自由恋爱,花儿都是一句话,没感觉。翠竹想,看来木庄的男人,花儿是瞧不上眼了。翠竹就到娘家村里给花儿说,跑了十几趟,她是木庄有名的红娘。
翠竹走了以后,珍珍责怪何长山不该给翠竹留活口儿,花儿的拧脾气,显得圆满。
翠竹喜欢说媒,他又不是不知道。何长山说,我不是留活口,是在找出口,事情缓一缓,对解决问题有好处。过了今晚,媒人们都不敢登门了,翠竹的火小了,再跟她慢慢解释。俩人又见了一面,各自一问,都没意见。今天晚上你就是把花儿打死,也解不了翠竹的气。珍珍无奈地对何长山说,木庄我就这么一个好姐妹,人家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也给得罪了。何长山安慰她,别这么想,过一阵子就没事了。
第二天一早,翠竹就过来了,她虽然一句难听的话也没说,翠竹一句道破天机:什么虫儿钻什么木儿,但表情冷淡。珍珍讪讪地还想说几句道歉的话,被翠竹制止了。后来珍珍再三找她,让她不要和花儿一般见识,翠竹才把花儿的婚事挂在心上。她说,什么都别说了,事既然这样了,说什么也没用,就知道俩人有戏没戏。木庄有一家,大不了我被表哥表嫂骂一顿。
珍珍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能歉疚地冲翠竹叹了口气并试图岔开话题,但翠竹显然不愿意再逗留了,她推说还要到表哥家去,抬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