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行进,一步一步进入了那巍峨的富丽堂皇的宫殿,离他,已越来越近,可尉迟妍姗的心里却是一片苦涩。
其实,她真的很想任性地选择不进入王宫,可她却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她这样做了,那结果只会离他越来越远。
现在的她,不比从前。
若是上一世,她有绝对的把握,就算她闹脾气离开了王宫,他也一定会不顾面子亲自去哄她回来。
可是这一世,她却没有任何任性的资本,因为他不爱她。
所以,她只能放下自己的骄傲。
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皇甫冉尘的眼底一片晦暗不明。
其实,他私心里是希望她不要进宫去的,因为那样至少可以证明她不爱大皇兄,或者说,没那么爱。
可……她甘愿为了大皇兄放弃自己所有的骄傲、颜面、尊严,哪怕明知这样做的结果是沦为天下人的笑柄,被世人所耻笑,她还是义无返顾地进去了。
心,似乎瞬间裂开了。
“咳咳……咳咳……”
“四皇子,您没事吧?”
皇甫冉尘轻轻摇了摇头,紧紧捏住了手中雪白的帕子,遮住了那上面的一片黑红。
望着马车消失的那方,眼底的忧伤渐渐被一缕坚定所替代。
如若这就是你的选择,那么,我愿倾尽全力为你达成你所愿。
偌大的凤栖宫内,一片寂静清冷,没有一丝喜气,反倒有种冰冷的压抑。
尉迟妍姗独自静坐在床边,依旧凤冠霞帔头顶大红喜帕,静静等待着她的夫君。
尽管,她知道他或许根本不会出现,可心底却还是难掩一丝期待,一丝奢望。
“启禀王后,王派人来传话,他今夜便歇在雪妃那儿了,让您不必等他,早些歇息。”
尉迟妍姗身形一颤,心像被针扎了般生生的疼。
“小姐……”
“本宫知道了,你且退下吧。”尉迟妍姗淡淡道:“你们也都退下。”
“可是小姐……”绮菱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为她家小姐心酸,为她家小姐委屈,更为她家小姐这般委曲求全而心痛!
“好了!现在连你们都不听本宫的话了吗?”
“不是的小姐……”
“退下!”
“是,奴婢告退。”
一众人恭敬地退了出去,走到门口,婉筠和绮菱还是忍不住含泪担忧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却终是没再多说什么。
尉迟妍姗自行掀开喜帕,环视着这间熟悉却又陌生的豪华寝宫,嘴角不觉勾起了抹自嘲的笑。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她以为早已被忘却的前世种种,却不想依旧历历在目。
前世发生在这里的种种幸福欢乐,都好似在嘲笑着她的无知、无情……
在这里,他曾给过她无限的温暖和宠爱,那样一个冷酷高傲的男人,却独独给了她极致的宠爱,恨不得将整个天下都捧到她的面前,只为博她嫣然一笑。
依旧是在这里,她亲手夺走了他的性命,将他彻底打入了阿鼻地狱。
尤记得他在临死前那般极致的爱恨交加的眼神。
尤记得他那似解脱又似万般不舍的神情。
尤记得眼角的那一滴妖冶绝望的血泪;尤记得他曾说过:若有来世,我还会娶你为妻,却不会再爱你,因为我对你的爱,早已被你挥霍殆尽。
雨泽,那时的你,一定很痛吧?
若如今这一切都是你给我的惩罚,我甘之若怡,只求你别推开我,让我有机会可以好好爱你。
纵使前路遍地荆棘,纵使过程遍体鳞伤,纵使结局万劫不复,我亦不会退缩。
因为,你值得。
一杯烈酒入喉,呛得眼泪直流。
灼烧的却不是嗓子,而是那颗坚强却脆弱的心。
为什么……
明知这一切都是自己罪有应得,明知他并未真的在属于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与别的女人翻云覆雨,心为什么还是这么痛呢?
遥望着天际那弯明月,尉迟妍姗缓缓举起了酒杯,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仰起脖子,将那满满一杯烈酒一饮而尽,两行清泪再度滑落。
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
这,便是她的洞房花烛夜。
然而早已喝得迷迷糊糊的尉迟妍姗却不知,暗处一双复杂深邃的眼睛,正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月光下,那抹纤瘦娇小的身影是那样的孤寂苍凉,甚至离得老远都能感觉到萦绕在她周身的那浓浓的化不开的悲伤。
一股名为“心疼”的东西在心底晕开,并迅速蔓延,眼底甚至流露出了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懊悔和怜惜。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做出这等伤她之事,可心底却总有个声音在说,他应该这样做,这是她欠他的。
然而等到一切真的向他所希望的那个方向发展了,他却没有一丝痛快的感觉,看到她这般伤心痛苦,他的心就像被人活生生撕裂了般,苦不堪言。
很想进去拥她入怀,很想温柔地亲吻她、抚摸她,很想抹去她眉宇间的忧愁,让她重展笑颜……
可脚下却似生了根一般,硬是无法移动半步。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皇甫雨泽微微蹙起了眉头,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这个世上敢如此跟他说话的,也只有“他”了。
“不是你要我离她远点儿的吗?”皇甫雨泽不以为然地嗤笑道,此时的他俨然又恢复成为了那个冷酷无情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