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愤怒无边际地在胸腔里疯长,刺痛的红着眼眶恨恨地望着冷汗涔涔的医生。
她不是说要活着的吗?不是说要和他较量么?不是打不死,痛不怕的宁错错么?作何要让他来作出这样的选择?
他像是突然失声,简单的两个字,哽在喉咙却吐不出来。
是不是,这一次,她依然可以如以前多次那样挺过去?然后倨傲地站在他面前说,你个变态,等姑娘和你两不相欠了,作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现在是要去实现她的豪言了么?
不,不能,她欠他的,还没还够,还不够,怎么能够就这样撒手不管?
“保大人……”
整个长廊,死寂。
两个小时后,亦南辰伸手颤微微地接过护士小姐手中只比他巴掌长一点儿的肉团,粉红色皱皱皮肤,闭着眼睛,小嘴微微嚅动吮吸着。
“她呢?”嗓子干涩发痒,语音低沉。
“去世了……不过,病人有遗言。”
小护士显然并没有把这位衣冠楚楚的男士看在眼里,以至于想到刚才那位产妇的惨状,语气愤愤不平。
有钱人有什么了不起?真的不拿女人当回事?只要小的不要大的。手术台上的女子最后弥留之际说的那句话,那像是绝望又像是解脱的眼神,为她将来的人生上了印象深刻的一课。
她心中发誓,这辈子,永远看不起有钱人。
如果不是那女子最后的请求,她想,她不会站在这里。
亦南辰只觉耳边轰然炸响,仿佛一切都在瞬间黯然衰竭,心中一直抵制有这种可能,可当自医生口中宣布出来的时候,仍是打击得他,精疲力竭,他浑身脱力地软倒在身后的椅上。
漂亮的小护士没耐心等他稳定情绪,估计也没什么情绪需要稳定。世人皆知亦天辰的凉薄,皆知他的暴戾,皆知他对妻子的残忍。
或许,她有点儿理解那个眼神的意义了。
“她说和你从此两不相欠,请你好好照顾孩子。”她还有拜托她有空去看看她的孩子,不过,这句话,她放在心里。
说出来,这是何等的悲哀,一个快要死的人,最后的遗言,竟是要一个陌生人转达,最后的心愿,却是希望陌生人去帮忙成全。
等亦天暮和陈东升等人赶到的时候,宁错错的遗体已经被送到太平间外的一处隔间。
这处隔间不是冻库,只开着略微的冷气,主要就是给亲人家属们告别时所用。
亦南辰怀里抱着一个裹着薄毯正在沉睡的婴儿,他像是被什么摄住了心神,木头似的呆呆地站在病床前,平日里身上所有的气息都已散去,眼神迷惘,似灵魂幻灭。
他不知道自己脑袋里在想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想,也没空去理身后站着的一堆人,他的眼里,只有床上那个仿佛陷入沉睡的女子。
床上女子安静地睡着,黑亮的长发柔顺地铺散在白色的床单上,浓黑的眉,纤长的睫毛,尖得几乎可以穿针的下巴,还有一张无血色的嘴唇,整个身子看上去像一张白纸般的单薄。
亦天暮忍不住眼睛一红,冲上去啪啪两巴掌狠狠打在亦南辰的脸上,“我打死你这个畜生,打死你,我打死你,这么好的老婆,你怎么对得起她……”
亦天暮凌乱的拳头像雨点似的落在使终静默不语的亦南辰身上,他被亦天暮推得脚步轻晃,却没一点儿躲闪的意思,只手臂紧紧护着怀里的孩子坚定地站在原地。
身后的庄婶儿看见,抹着眼泪扑过去拦在亦南辰面前:“老爷,别打了,别打了,要打就打我吧,是我没拦住少夫人,是我的错,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应该拦住少夫人的,再打会伤着小少爷,还有小少爷呢……”
庄婶儿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大家七手八脚地上去拉住暴怒的亦天暮,陈东升虽然一直不喜欢宁错错,觉得是因为她才导致自己兄弟间七离八散,但现在人已逝,再大的仇恨都可以随着逝去。
“亦叔,你冷静下,南哥肯定也不想这样的,咱们回家再说,让嫂子安息吧。”
“不是他的错,不是他的错是谁的错?你问问他,我都听人说是因为他丫头才撞上身后的摩托车出事的,你问他是不是,到底是不是?”
亦天暮已经控制不住情绪,身处高位的他平日里对下属虽严肃,但却也赏罚分明讲道理,老友好好的一个姑娘嫁到亦家不到一年就这样毁了,自己的儿子过错在先,加上刚才听说的一些证词,让他怎么能不激动?
想起床上的妻子,失去生命的儿媳,还有襁褓里的小孙子,他恨不得一枪毙了这个孽子。
亦南辰脸上已经青肿,唇角渗着丝丝血迹,父亲的指控虽不完全真实,但他并未出言替自己反驳,或许,他是应该受到惩罚,严厉的惩罚。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娇俏的脸鼓起腮邦一脸傲气的说:“我有男朋友……有男朋友的意思就是不会嫁给你。”
那个时候他觉得她的傲气定是假装的,像许多为引他注意的女子一样,其中一种手段而已,他不屑一顾,只觉得她提起男朋友时的笑容很刺眼。
她的笑容,不应该那样干净。
所以他非得要逼那个模样俊俏的姑娘用她如翠莺般的地声音叫他:“哥哥。”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记住这个女子的?
哦,是那个一夜情的混乱之夜,他记住了她的甜美,摄取了她的美好;可他亦南辰怎么能让那样一个小丫头占据了自己的思想呢?就在他快想不起她的时候,她又被自己最铁的哥们儿牵着羞答答地站在自己面前,就在他快想不起她的时候,她又被自己最铁的哥们儿牵着羞答答地站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