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玲珑随意的坐在地上,虽然眼睛依旧是看不见的,但是现在她可以自由的表达出她的想法。薛玲珑一向是个大胆的女子,无论什么事,她的建议,她的看法总是那样的独特,可是,即便是与众不同,甚至会引起众怒,薛玲珑依旧会说。因为她是薛玲珑,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她。
“子砚,真的不需要去寻找了。连我都接受事实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放弃?”
子砚没有回答薛玲珑的话,只是静静的看了她一眼,而后细心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他明白,妙回春一定就在附近。因为这里是他的地方,也因为江湖上盛传,妙回春喜欢看着人在焦急,绝望中死去。其实,有的时候,医者比杀手更加的期待死亡。在他们眼中,那是一种脱离了凡世的美。
“子砚?你还在吗?”
子砚低低嗯了一声后,才记起,薛玲珑现在也只是可以说话,她依旧是听不见的。于是,子砚俯下身,在拿着薛玲珑的手,慢慢的写着: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求求你,不要放弃,好吗?
“子砚,这不是在放弃,而是接受事实啊。你对医术专研很深,你明白的,这个毒根本就是无药可解。即便是妙回春也不可能解开,你又何必抱着希望呢?”
“你知道我们在哪儿?”
“是。从你带着我在这里转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打算带我去找妙回春。可是,子砚,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的命真的是用你的生命换来的,那么我会活得下去吗?”
子砚看着薛玲珑,微微叹了口气。她的话与南宫墨说给自己听的一模一样。人都是求生心切的,可是,这求生的方法,却是不尽相同。人只有一次生命可以用来遇见对的人,可以爱上值得爱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够面对失去的?薛玲珑对于南宫墨的执着,其实,又何尝不是他子砚对薛玲珑的执着呢?
“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即使不为了我,不为了南宫墨,至少,你还要想想灵儿不是?现在灵儿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如果你也出了事情,那么你要灵儿如何?一辈子都寄人篱下?”子砚揽住薛玲珑的肩膀,用力的握着。
薛玲珑没有回答,低头笑了笑。“可是,我不能自私得用你的生命来换取我的活着。子砚,我已经欠了你太多了。”
“不,玲珑。在我的生命里,你给我的才是我永远都还不清的。再说,对于你我之间,还需要说亏欠与偿还吗?”
“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可真好。”一个女子的声音在林中响了起来,子砚忙扶着薛玲珑站起来,只觉得一阵很香的气息绕过子砚的鼻尖之后,子砚便缓缓的倒了下去。
“子砚。”薛玲珑勉强支撑落在自己肩膀上的重量,却蓦然发现,自己的耳边竟然渐渐的出现了风声。她居然恢复了听觉?薛玲珑不可思议的表情,却换来对面人的一声轻笑。
“对面的,可是妙回春?”薛玲珑试探着问。江湖上传言妙回春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人知道他是男是女,也不知道有多大了。不过,受过他医治的人都说,那是一个很奇特的医馆,妙回春的医术也着实很高超。但是江湖上受过妙回春医术恩惠的,年龄上起码有差三四代的,所以江湖上传言,这妙回春大概应该是个百岁以外的老人了。可是,薛玲珑从不这样想。
“你觉得呢?”声音轻柔如银铃儿一般,带着淡淡的笑意。
“妙回春想来应该是个家族世袭的称谓吧。姑娘的年纪,想必是第四代的继承者?”薛玲珑轻轻的将子砚放在地上。“姑娘让我重听见声音,想是有什么话对我说?”
“好聪明的人。果然如同江湖传言那样,清镇薛家的大小姐,是个有玻璃心肝的人。”女子赞赏道。“我确实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姑娘请讲。”
“我知道你中的是天下少有的奇毒。这种毒味道很是香甜,也不是一般人可以中上的。月前,曾经有人来我这竹林里寻药,想必就是为了对付你吧。”
薛玲珑静静的听着,不时点了点头,心里确实很纳闷。按说江湖上的人都为了碧天剑恨不得她能长命百岁,谁会让凌北北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杀手呢?凌北北自己?据她薛玲珑对这个女孩子的了解,她对中原武林的情况还没有无所不知,那么想找到这妙回春的竹林无异于是难于上青天。那也就是说,背后主谋另有别人。可是,这个姑娘又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呢?
“你一定很纳闷,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吧?”
“的确。按说这是姑娘与你自己主顾的关系,似乎按着道上的规矩应该保密才对,况且,姑娘似乎也没有理由帮我啊?亦或者姑娘以为我是个将死的人,故而想让薛玲珑死个明白?”
“都不是。”女子的言语中已经不含笑意了,薛玲珑已经感觉到,她接下来要说得事情,想必是她毕生不愿意提起的。“那人带来的是我父亲的死敌。你也知道,妙回春医人得规矩就是以命换命。所以,父亲按照那个人得要求,为他配置了专门对付你这种拥有浸染了龙藤血的体质的人。但是,那个人并没有守信用杀了父亲的死敌,而是,和那个人联手杀了我父亲。”
“什么?”薛玲珑一惊。“难道是怕我中毒之后找来,你父亲给我解毒?”
“不错。”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这位姑娘……”
“我叫紫嫣。”
“紫嫣。呵呵,子砚。”薛玲珑不禁笑了一下,还真是很巧啊。
“这样的情况下,你还笑得出来?这一次的事情,不但是冲着我父亲来的,更是冲你来的。”
“我知道,紫嫣。可惜,我是个要死的人了。不过,我可以请求子砚帮你将杀父凶手找出来,为你报仇。”
薛玲珑轻轻的说,心里却对这个叫紫嫣的女子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似乎冥冥之中,她们就注定了会相遇一样。不过,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子砚醒来若是可以帮她报了仇,也算是为自己欠下的还债吧。
“我可以救你。但是,薛玲珑,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帮你找到杀父仇人,然后杀了他?”
“不。”紫嫣平静的吐出这个字,倒让薛玲珑一愣。
随即,薛玲珑笑了一下。“紫嫣,那你想要什么?”
“他,子砚。我们这一族是不能够离开这片竹林的,我要你留下他。”
薛玲珑沉默,没有回答她。因为薛玲珑不知道她的这句留下究竟是什么意思?一命换一命吗?还是如何?而且,她不能够替子砚做这样的一个决定。这关系到子砚的自由,在她薛玲珑看来,自由是比性命还珍贵的,虽然不知道子砚究竟是如何想的,但是薛玲珑很确定,如果这样可以救自己,子砚是会毫不犹豫的就答应这个紫嫣的条件的。
“我答应。”还没有等薛玲珑说话,子砚已经先答应了下来。随即,从地上站起来,与薛玲珑并肩站在一起。他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女子,紫嫣。果然如名字一样,淡紫衣着,只就这样静静的站着,就如同一个嫣然而开的花朵一般,娇丽美艳。
“子砚。”薛玲珑想拦着,却已经来不及了。子砚已经伸手点了自己的哑穴,暂时无法说出话来。想来是子砚怕自己说出反对的话,是以才这样禁止自己的言语。
“你确定?这一辈子就只能在这方圆几里的地方陪着我一个人?”紫嫣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子砚。这样的一个女子,不笑得时候就已经让人移不开眼睛,一旦笑起来,更是让人无法对她起防范之心。
“我的目的是救玲珑,命尚且可以舍去,不过就是在这林子里待一辈子。再说还有姑娘这样的人陪着,还可以看看医书,此生得以如此,想来也是不错的。”子砚微微笑道。丝毫没有轻浮的意思,这也的确是子砚心里所想的。既然无法与自己爱的人相守在一起,那么这一辈子是谁陪伴,或者陪伴谁都是无所谓的吧。而且,对于他们这种在江湖上打滚至今的人来说,如果后半辈子可以这样宁静的过完,应该可以说是幸运和庆幸的。
紫嫣也不说话,只是凝视着子砚,仿佛要将这个人看进骨子里一般。他依旧是这样的人,从不会改变。无论江湖上如何说,他在杀手组织呆了多久,在她紫嫣的心里,都是一样的,他就是他,从不会变。
“你真的认不出我了?”不知不觉紫嫣自言自语出来。
“我应该认识你?”子砚诧异的问。这是他此生第一次踏进妙回春的竹林,怎么会认识这里的主人?
紫嫣摇了摇头,转身道:“你带着薛玲珑和我走吧。解了她的穴道。我的药也只能维持她一会儿的好转,你这样封着她的血脉,不好。”
子砚按着她的话照做。脑子里却一直在想紫嫣刚才的那句话,他是个细心的人,看得出,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紫嫣是完全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一般人处于这样的状态下的时候,说出的话才是心里真正的想法。可是,他究竟在哪里见过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