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酒楼,很奇怪的地方,因为这酒楼以京中命名,而且与太子府仅仅隔了一条街。同样,它也不是个奇怪的地方,因为来往商客,达官显贵,都可以在酒楼中留宿,饮酒。并无其他限制,也没有太子府上的人监视。
而此时,一身黑衣的南宫墨就坐在这京中酒楼中,靠在窗子上,静静的看着对面的太子府。太子被派遣到边疆慰问,一月未归,南宫墨却也不去寻找。而是完全奉行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的原则一直在京中等着太子的回来。
忽然一阵风声,南宫墨收回视线的时候,一个黑衣人已经跪在桌旁。
“少主人。”黑衣人持剑拱手,垂下头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对南宫墨极其敬重的。
“有劳了。可有什么消息?”南宫墨拿起酒壶满满的斟了一壶上好的女儿红酒。之后,伸手将那黑衣人扶起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属下不敢。”黑衣人的面色更加恭敬,甚至是有些惶恐起来。在如此等级森严的地方,人们早已经习惯了人分等级的思维模式,谁还敢于自己的主子对面而坐,把酒言欢呢?
南宫墨笑了一笑。“我出身江湖,我们江湖上不讲这么多的规矩。再说,你现在好歹也是宫中侍卫统领。我一个草民,怎么受得你这样的大礼呢?”
那黑衣人忙后退两步,扑通一声双膝跪了下去,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小人誓死捍卫霍瓦尔族,绝无二心,天地可鉴啊。”
南宫墨反而怔了一下,继而俯身将他扶起来。“江湖上都传说我是杀人不眨眼,你还当真了不成?你看,这是什么?”
南宫墨翻手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剑亮了出来,通体墨黑的碧天剑在南宫墨的手中泛着冷冷的光。从来没有人真的见过碧天剑的真身,只知道它的威力巨大,是神赐的神兵利器。但是,被这碧天剑威力蒙蔽了理智的人,都没有想过,如此威力巨大的剑究竟会有怎么样的反噬力量。
“这是碧天剑?”黑衣人的声音颤抖着说。双眼之中竟然包含着激动的泪水。“霍瓦尔族是要回家了吗?少主,终于我们还是等到了?”
“对。我在继任族长的时候,承诺给大家的。我南宫墨一定会完成我霍瓦尔族长历代的使命的。”
“少主。”
“所以,我刚才的话说的是实情,我是当真不计较这些礼节的。更加不会杀了我们霍瓦尔族的功臣不是吗?”南宫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悠然的拿起酒杯,向着黑衣人微微一倾。
黑衣人的脸色也渐渐缓和,恭敬的拿起酒杯,向着南宫墨一饮而尽。
“少主,薛姑娘的毒已经除了,按着我们事先与紫嫣说好的,紫嫣姑娘会说杀了她父亲的人是你。嗯,如果薛姑娘在路上没有耽搁的话,应该在三天之后就会来找你。而且,可能此生的目的,就是找少主你报仇了。”
南宫墨点了点头,无论心里多么的痛,在得知她安然无恙的那一刻,一切就都已经无所畏惧了。他只要薛玲珑好好的活着,没有烦恼的活着。虽然,她此后的生命中,将不再会有南宫墨这三个字所带来的温柔。但是,既然注定了分离,不如在他还能看见的时候,慢慢看着她将自己从她的生命剥离。这样,至少他是放心的。如果侥幸在这一次的劫难中,可以不会死去,那么就一辈子这样被她追杀着,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她还记得自己,还记得生命中有南宫墨这样一个人。不管是好是坏,她是为了杀自己而活,对于南宫墨,真的也可以说是幸福。
“少主人。”黑衣人欲言又止。
“说吧。你是觉得我这样对待玲珑不公平是吗?”
“属下只是觉得,薛姑娘爱少主人你至真至情。少主人你又何必如此呢?”
南宫墨看着他,并没有回答,只是将脸转回了窗外。这时候,已经落了细细的雨。眼中的景色已经看不分明了,可是为什么记忆中的面庞竟然会越来越清晰起来?
“太子府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太子据说是在边疆感染了风寒,一直都闭门不见客人。”黑衣人见南宫墨转了话题便也不再追问下去。毕竟这是少主人的私事,而且,江湖上谁都知道少主人对薛家的大小姐也是情有独钟的。那么,少主人这样做又要承受多少痛苦呢?
“有什么消息再来告诉我。太子不是闭门不见客人吗?那就想个办法让他出来。自己的父皇出了事情,想来他这个太子也是应该着急的。”
“是,属下明白。”黑衣人低声回答后,转身离开。将南宫墨一个人留在单间中。
南宫墨看着黑衣人的离开,眼中不知不觉有了倦色。南宫墨心里明白,再一次看到薛玲珑的时候,他们就要兵戎相见了。是的,兵戎相见,甚至连一句温和的思念都没有。南宫墨不是没有想过薛玲珑会念着对自己的情而不辨是非,不明真相,一味的只是认为自己是对的。可是,这分明是不可能的。是他在她中毒的时候就伤了她的心。还是他南宫墨,杀了紫嫣的父亲。虽然是莫须有的罪名,但是两件放在一起,薛玲珑的心必会相信自己已经变了的。
也好,至少当自己死亡的时候,她会好好的活下去。
薛玲珑站在京中酒楼的门口,仰起头眯着眼睛看着上面的招牌。这几天里她蒙着面在江湖上走动,却一点南宫墨的消息都没有打探到。直到有一天,她在客栈休息的时候,一个黑衣人站在自己的窗外。
“来着何人?”薛玲珑惊了一下,起身与那黑衣人隔窗而立。薛玲珑因为经历了失明失声,所以她的感觉会比一般人更加的灵敏。
“果然不愧是清镇薛家的大小姐。”黑衣人的赞赏的说,听口气就如同是一个血薛玲珑认识好久的长辈,而此番的夜访也不过是因为许久都没有看到自己的晚辈。当然了,薛玲珑是没有这样一位长辈的,正如长辈是不会再深夜来访。
“前辈过奖了。”薛玲珑听得出说话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人,能在深夜里,无声无息的靠近自己仅仅一屋之隔。此刻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在经历了半月伤痛之后,以薛玲珑现在的本事,是绝不会在他手下过百招的。薛玲珑一面与窗外的黑衣人对答,一面已经将水袖叠在腕上。即便是不能占上风,至少也要先出了这屋子。“只是,前辈此行,应该不只是为了夸晚辈吧?这样的兴师动众,晚辈可是担当不起的。”
“哈哈,自然不是。我知道,你一直在找南宫墨。”
“你,有他的消息?”
“天下尽皆知道薛玲珑钟情于南宫墨已久,看来此言不假。你身上的伤刚刚好,就急着回到他身边?”
“请问阁下,可否有南宫墨的消息?”薛玲珑没有理会黑衣人的话,执着的问。
“有如何?没有又如何?”
“如果有,那么还请向告。如果没有,那么请离开我窗子下。请恕晚辈要休息了。”
“好。他在京中酒楼。我知道你是要取了他的人头。那我祝你马到功成。”
“你,是他的仇人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薛玲珑一时语塞,而后轻轻笑道:“若是,请留下项上人头。不是,那么你告诉我得用意又是什么,可就着实惹人怀疑了。”
“我是南宫墨的仇人。你却想杀我?哈哈哈,江湖上都说,薛玲珑现在是杀人不眨眼,果然,连是非曲直都分不出来了。”
“正是分得出来,所以才要杀了前辈你。”薛玲珑向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浑身都蓄满了力量,只能稍有变化,便一击而中。
“哦?这倒是稀奇了。你我有共同的敌人,本可以同仇敌忾。你却这样,哼,薛玲珑莫非就已经是非不分吗?”
“南宫墨,只能死在我的手中,其余的人若是敢伤害他,我便不会放过他。”薛玲珑坚定的说。这话并不是说说而已的。南宫墨可以为了她,当初连命都不要了,那么她的命就是南宫墨救回来的。虽然终究她还是要杀了南宫墨的,但是必会让他死在自己的手中,不受侮辱,也不会孤单。
“好。”黑衣人只是留下了这么一个字,转身消失在一阵风中。薛玲珑并没有去追,因为她并没有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意。哪怕是谈到南宫墨的时候,都没有爆发出杀意。那么,这个人又是谁?或者说,他是谁的傀儡呢?
薛玲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走进酒楼中。
“客官里面请,请问来点儿什么?”
“一间上房,几个菜。”
“呦,姑娘,这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们这客房啊被一个客官给包了。已经满了。您看是不是……”
薛玲珑不等小儿说完,已经转身走出了京中酒楼。接近南宫墨不只有这一个方法,虽然这是最不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