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镇薛家本是在清镇最南郊的地方。整整一片竹林的距离都是薛家的地界。这里的百姓很少有不知道这清镇薛家的。虽然清镇也有很多本地的大户,却都不可能在百姓的口碑中与薛家比肩。其实,薛家到这清镇来时,也不过就只有庄主薛正则一个人。但是,渐渐的薛家就在清镇站住了脚。因为只要是有困难的人,都会收到来自薛家的帮助。薛正则虽然是个江湖人,却并没有将打打杀杀带给清镇。而江湖上的人,似乎也是很买薛家面子的,从不到清镇来寻衅滋事。即便有着不得已的苦衷,非要血染清镇,也必会先知会了薛家。
此时,薛家里里外外都是一片雪白。薛家的庄主因为一些前尘往事死在了异乡。留下两个女儿和一个弟子来掌管薛家。薛家脚踏江湖,却也是个生意人,多多少少黑白两道都会来一些人。
薛玲珑,薛家的大小姐,此时正站在薛家的门口,映着朝阳迎来第一波来拜祭的人。她着了一身素白的衣裳,水袖叠在手腕上,长裙及到脚面,脚下是雪白的靴子。清镇的女子大都喜欢穿小小的绣花鞋,秀气而且华美。薛玲珑却独独爱这行动方便的靴子。因为她时时刻刻都记得,自己是薛家的掌门人。再不可有小女儿之态了。
“薛大小姐。”有人来了,听声音应该是少林寺的主持。“阿弥陀佛。玲珑,你还是要保重身体啊。”
“主持远来,我父亲在天有灵,也是会感激的。里面请。”薛玲珑的手放在腰间,微微颔首。水袖将她的手掩盖的一丝不漏,却反而添了一份亭亭玉立的美感。
少林主持叹了口气。还记得上一次,也就是一年之前曾经来过,那时,少林还是上一任的主持。他只是随行而来。当时薛玲珑一身红衣,眉眼间笑意盈盈。转眼之间,却落得如此。真是世事无常啊。
“灵儿,带大师里面请。”薛玲珑轻轻偏过头,对身后的人说。
“好。”薛灵儿应了一声,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大师里面请。”
少林主持举步缓缓而行。这薛家的二女儿似乎也长大了不少,真是艰辛方能磨练人啊。
“贫僧看另姐的眼睛不大好,难道真的如传言一般,已经盲了?”
“嗯,我姐姐的眼睛伤了。要一段时间才能够好。大师这边请。”
薛玲珑静静的站着。其实,并不是特意出来迎接这些武林人士的。只是薛家的门厅设计得特别,站在门口,若是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话,自然可以将所有进出的人看个一清二楚。连翻墙而过的都不会错过。此刻,虽然薛玲珑的眼睛是盲了,但是听力却是好的出奇。
“哎呀,还劳侄女亲自在门口迎接。”一个声如洪钟的人转眼来到面前。薛玲珑的眉头不易察觉的动了动。脸上却仍旧是得体的笑意。
“原来是霹雳堂的堂主。倒是许久不见了。”
“可不是。侄女这眼睛还瞎着呢啊?要我说啊,不如去南山找那个妙回春,也许还能有救。哎呀,你看我这记性,竟然忘了那妙回春是个一命换一命的主儿。不过,听说现在侄女是视人命如草芥啊。想必随便杀个人,也不算什么吧?”
薛玲珑只是静静的听着。这霹雳堂的堂主来者不善是早在她预料之中的。早在她与南宫墨一同拿着钥匙的时候,他就曾经想炸死他们。当时若不是南宫墨警觉,两个人几乎就丧命在了那洞中。可是,也许现在看来,彼时一起被炸死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还是在一起的。
霹雳堂的堂主见薛玲珑许久没有回答,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如今竟是我霹雳堂的堂主连得个薛大小姐的回答都不能。薛家在你薛大小姐的手中,倒是比你父亲在的时候更强一些啊。”
薛玲珑知道他句句话都话中有话,也不计较。当即略略行了一个礼,笑着道:“见到霹雳堂堂主,侄女不由得想起上一次的山洞的相逢了。一时间想起了亡夫,是我失礼,还请霹雳堂堂主不要介意。毕竟那一次的较量,实在是给侄女留下了太多的影响。”
正是因为他的袭击,薛玲珑才发现,南宫墨竟是用着自己的生命来爱着自己的。某种意义上说,是这霹雳堂堂主的袭击,才让她开始看清自己的内心。
霹雳堂堂主脸色一变。“一路上旅途劳顿,本堂主累了。”
“灵儿,带堂主去歇着。”薛玲珑也微微一笑,不和他计较。回手却拉住灵儿,低低的说:“他曾经在幻影阁麾下是不是?”
“嗯。”
“莫要等闲视之,这个人,不是简单的表面这样鲁莽一个人。”
“可是,我在幻影阁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个典型的傻大粗,没什么心机似的。”薛灵儿不明白姐姐的话。
“我曾经受过他的伏击。我觉得这个人断不是简单的。或者说,他背后真正的主子,才不简单。”
“背后真正的主子?可是幻影阁已经解散了啊。”
“罢了灵儿,我回头再和你说,这一句两句的说不清,你把这个人交给子砚,然后不必出来了,这里有我。”
“可是,姐,你的眼睛。”
“无妨。今日来的人不会很多,拜帖上的人已经来齐了,是不是?”
“嗯。”薛灵儿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帖子。
“我去竹林里走走。你和子砚在家里好好注意这些人。”薛玲珑轻轻的握了握薛灵儿的手。“这一次,姐姐是真的将你和子砚都拉了进来,所以你们都要好好的。不然姐姐就是死了也是不安心的。”
“我知道,姐。以前总是你保护我。从我开始和娘学功夫的时候,我就想,什么时候我能保护姐姐呢。可是,我没有想到,会有一天伤了姐姐。”薛灵儿垂下头,在她的心里,她始终都觉得那是心里的一道伤。
“好了,灵儿,我都不在乎了,你还记得干什么呢?在这里等我。我去竹林一下。”薛玲珑拍了拍薛灵儿的手,微微一笑。
竹林的风轻轻的抚摸着薛玲珑没有表情的脸上。事情现在越来越复杂。所有的事情,都仿佛是隔了一层烟雾。什么都看不清。如果说今天少林主持的反应是正常的,那么,今天霹雳堂堂主的反应未免太过嚣张。现在,江湖上都在说,薛玲珑杀人不眨眼。即便是素日与薛玲珑毫无过节的人,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会一不留神成为她手下的冤鬼。可是,这霹雳堂的堂主,素日就与薛玲珑几乎是你死我亡的地步。如今却反而更加的嚣张,毫不将清镇薛家放在眼里。这就有点不大对了。若是幻影阁还在,也许他还能有幻影阁给他撑腰。可是,现在幻影阁也不存在了。他又凭的是什么呢?
难道他是练成了绝世的功夫不成?薛玲珑不由得笑了笑。不过是短短一年的时间,什么样的功夫如此速成还能比玲珑鞭威力更大?碧天剑?难道他得到了碧天剑吗?
“在想什么?”又是那个带着微微调侃的声音响起来。薛玲珑并没有立刻防备。因为,她到这竹林来,就是为了等他。
“你果然来了。”
“怎么,你知道我要来?总不是因为上回我喝了你的酒,你就对我这么穷追不舍吧?”声音是沿着风的方向传来的。好聪明的人。这竹林里的风四面八方。加上竹叶的声音,薛玲珑很难立刻辨别出他所在的方向。
“虽然你轻功很好,可是,总是会在风中留下微微的气息的。别忘了,我是个瞎子。自然敏感些。”薛玲珑立在当地,轻笑。“上回的事,谢谢你。”
“哦?上回的事?你是指?”
“你帮我一起杀了袭击我的人。又帮我解了毒。”薛玲珑理了理衣袖。“砭骨这种绝技,现在江湖上已经很难找出会的人了。却不知道,足下是何处得来的这功夫?”
“嗯。这却是个秘密了。我答应了教我的人,不告诉任何人的。”那个陌公子笑的很清朗,很像一个薛玲珑再熟悉不过的人的笑。
“南宫墨。”无意识的,薛玲珑自言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