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亦盯着刚刚转醒的星莫,冷冷的笑道:“姑娘既是没事了,那就请离开吧。霍瓦尔族一向不收留汉人的。”
星莫垂下眼眸,低低的回答:“我知道,可是,我真的是有很紧急的事要见剑仙。”
“我师父不见客已经很多年了,姑娘到底有什么事?不妨告诉在下,在下代为转达。”
“不必了,既然族长信不过星莫,星莫又怎么能信得过你呢?”
烈亦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姑娘,不禁失笑:“好,粮食和水我已经为姑娘准备好了。”
“谢族长的好意了。不过,我们汉人自有我们汉人的骄傲。平白无故的,星莫不会受别人的好意。告辞。”
这女子竟是片刻都不耽误,起身就向外走。更是不管身上的伤到底有没有平复。
“星莫姑娘,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又何必这样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呢?”烈亦忍不住开口挽留。他知道这个姑娘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加上出了这门就是沙漠。他是在沙漠中长大的,自然知道沙漠的残酷与厉害。无论这个女子来霍瓦尔的目的是什么,他总是不能眼看着一个姑娘家去送死。
“这就不劳族长费心了。”星莫头也没有回,起身向外走去,翻身上了原来骑来的那匹骏马。纤纤玉手勒住缰绳,回头对送出来的烈亦笑道:“星莫到底还是欠贵族一个人情,罢了,就告诉族长一个秘密,当是报恩吧。”
“哦?姑娘请说,烈亦洗耳恭听。”
“莫将军带回的碧天剑杀了当今的皇上,太子即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大军灭了霍瓦尔族。现在统帅大军的人已经派出斥候,你们小心提防吧。”
“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星莫柳眉微挑,淡淡一笑。“信与不信全凭尊意,我已经告诉你了,这情我也还了。后会无期。”
烈亦眉头一跳。后会无期?说的好像绝了点吧?好歹自己也是在她床前守了三天的啊,就这样走了?
“你不找剑仙了?”
“找,但是这就是我的事情了。”
“在下劝姑娘还是别费这心思了,剑仙是不会见你的,你一个姑娘家,对大漠也不熟悉,还是会江南去吧。”
“多谢你的忠告,我说了,这是我的事。”
烈亦无奈的叹气。一个姑娘家怎么就比一头骆驼都倔强呢?别说是江南的姑娘了,就是他大漠中的女孩子都没有这样的啊!
“若是族长没有什么别的话,在下就告辞了。”
烈亦点头,突然回过神抬头时,星莫已经绝尘千里,在百步之外了。以后,当真就见不到了吧。烈亦黯然的想。可是,谁又能料到以后的事情呢?
五日后,一匹烈马停在霍瓦尔的寨门前,马上,那个几天前走的女子,笑盈盈的看着迎出来的烈亦。
“姑娘为何去而复返呢?”明明心里是极其开心的,只是烈亦脸上还是那般不动声色。
星莫一笑,回手一抖,一幅画哗啦啦的展开,迎着风招展着。画中是一个执剑的女子,眉眼之间竟是和这星莫姑娘很像。
烈亦当时就愣在了原地,这幅画,这幅画,他学艺时见过的。这幅画是师父的。这画中的人,就是他的师父,当年的剑仙,雨蕴。
“这幅画你怎么会有?”
“我说过要找剑仙,就一定找得到。”星莫笑道,一面收起画。“你师父叫我来帮你。”
“帮我?”
“是啊,帮你御敌。别以为你兵法谋略无所不知的,这中原人打仗讲究的,你可不一定能明白呢。”星莫言语之间颇为自豪,倒是让烈亦很惊讶。不过,这幅画的来历,还是需要去师父那里求证一下的好。
“喂,族长,你们霍瓦尔就是这么待客的吗?”星莫跳下马,站在烈亦面前。她不及烈亦高,故而高高的仰着头,娇小姿态被烈亦尽收眼底。烈亦笑了笑,闪身道:“请。”
刚刚入夜,烈亦轻轻起身,纵身跃出寨门,向大漠中心而去。本来以他的武功,身后跟着人应该是知道的,可是,他身后跟着的这个人也不是个脓包。她的脚步若是不尽全力去听,是根本听不到的。
烈亦在一个类似于井口的地方停了下来。接下来的动作让星莫大吃一惊。因为星莫亲眼看着烈亦纵身跳井了。
星莫悄声来到井边,向下看了看,可惜什么也看不到。烈亦不会是因为外族进攻压力太大,想不开了吧?不会啊,上一次献碧天剑的时候,不是据说很镇定的吗?
“难道这个就是入口?天啊,这入口真是非比寻常。”星莫一面自言自语,一面也纵身跟着挑了下去。
这个洞真是无比的黑啊。星莫叹气,摸索着向前走着,忽然听见一阵人的说话声,忙止了步,伏在阴影里偷偷的听着。
“亦儿,你是说那个女孩子拿着和这个一样的画,是吗?”
“是。师父,是徒儿疏忽了,竟然让那个丫头以假乱真。”
“不,不,亦儿,那幅画才是真的。”
“什么?”不仅是烈亦吃了一惊,连星莫都是一怔。
“那幅画,是她父亲你为我画的。”雨蕴叹了口气,几声低低的咳声溢出来。
“师父。”听烈亦那万年不变的语调都变得难以形容,肯定是这剑仙病的不轻。星莫暗暗的叹气。
“谁在墙后面,请出来吧。”雨蕴温柔的说。星莫只得听话的走出来,站在灯光下。而那灯光下,剑仙微笑着看着自己。
“星儿。”雨蕴张口换道。
星莫倏然对上雨蕴那双满是泪水的眼睛,木然的回答:“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星儿,你父亲没有告诉你吗?”
“什么?”星莫记得自己的父亲在临死前曾说过,她的身体里流着仙人的血。她的生命是用母亲的自由还来的。
“星儿,我的星儿。”剑仙跌坐在榻上,拿着那幅画低低的啜泣。
“娘?”星莫不确定的叫了一声。雨蕴止了哭,定定的看着不知所措的星莫。
“你爹他•;•;•;•;•;•;。”
“爹带回的碧天剑杀了皇上,莫家被诛杀九族。我,是因为被送出去学艺,才免于被杀。”
“他果然已经先我而去了。”雨蕴面色悲戚的喃喃道。
“爹告诉我,如果无路可走,就去漠北的霍瓦尔族,只要拿着这幅画去找剑仙,她会让我平安的。”星莫沉痛的回忆着父亲的一言一语。
“碧天剑上斩昏君,下斩奸佞。想来,那皇帝也是个昏君吧。星儿,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吧,日后的事,有娘和你的师兄呢。”
星莫低头嗯了一声,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耗散了一样,软软的倒在地上。
“星莫姑娘。”烈亦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只觉得手中潮湿,仔细看时,原来,她背上的刀伤并没有好,只是因为她的衣服就是血色的,所以看不出来。此刻手正碰到她背上的衣服,竟是染了满手的鲜血。
她的倔强,真是让人心疼。这个傻丫头,简直就是拿自己的命在赌这一场较量。若是自己当时相信她,将她留在族中,也许她的伤就不会这样继续的恶化下去了吧。
烈亦叹气,抱着星莫的手臂不自觉的收紧,将这个消瘦的女子紧紧的护在胸前,仿佛要为她挡下日后所有的腥风血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