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撇嘴,“话却不是这样说的。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慕太后能害小姐一次,就能害小姐第二次。只瞧她上次到相府见了小姐一面,当天夜里小姐可不就烧得人事不省?这次更下作,竟公道在小姐的汤药中投毒。总之她每次来,小姐都要因此受害,倒不能不教人防范着点。”
纪芷湮也知她所言不无道理,仍旧坚持,“别说了,带我去便是,我行事自有我的道理。”
云意拗不过她,只得小心扶着她往杂物房行去。
到了杂物房外,云意推开门,只见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两人齐齐后退。待眼前清明了些,便见里头蜘蛛网遍结,桌椅落满灰尘,显得十分破旧。而那些个药材凌乱摆了一地,有些还翻落在了地上,早已不复初时的华美。
云意见状骂道:“那些个懒东西,成日里打量着小姐好性子,竟这样敷衍了事,回头看我怎么收他们去。”
纪芷湮挥了挥手,“罢了,此事容后再议。你留在这里,我自个儿进去瞧瞧。”见云意仿佛要争辩,她便加了一句,“这是命令。”
她拍了拍云意的手,提起裙裾小心踱进去,俯身细细查看那些个摆放在地上的药材,发现慕太后给她送来的竟都是一些稀罕物,无论是那几根的千年人参、天山雪莲,还是那些个鹿茸,无一不是极好的东西。且这些药材里,分明干干净净,并无半分掺杂。她心下纳罕:这便奇了,既给她的汤药中投毒,何以又这样用心挑选了这些个好东西送来给她呢?是先兵后礼,还是别有用意?
慕太后,她究竟是盼着自己好呢,还是盼着自己死?一时间,她竟有些捉摸不透了。
云意站在门外,见纪芷湮蹲在地上一动不动,许久也没说话,生怕她又是被什么东西给毒倒了,不由焦急喊:“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片刻后,她听见纪芷湮沉静的声音,“我没事。”
待纪芷湮站在她面前,云意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复问道:“果真没事?小姐可不能骗我,定要说实话才好。”
纪芷湮便有些哭笑不得,“没事没事,难不成是你盼着我有事才安心?”
云意急得都快哭了,气恼道:“小姐怎么拿这样的事情来玩笑?人家真心实意地关怀你,你倒好,拿着我来戏耍。”
纪芷湮笑意盈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才说完话已跑开,“便得逗你这样实心眼的方显得有趣呢,呆呆的,说什么你都当真。”
云意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追上去道:“好啊,竟真真是拿着我当取乐的工具了。你且等着,看我追到你了怎么样。”
一时间园子内欢声笑语不断,许多丫鬟小厮皆出来瞧热闹。只见自家小姐如彩蝶般穿梭在庭院回廊,山石花丛间,笑声如银铃般悦耳,衣袂胜雪,倒真真是天上人间难得一见的唯美画面。
最后,云意实在跑不动了,弯下腰来喘气道:“我,我实在跑不动了。小姐便跟那山上的猴儿般,任我怎么追,也是追不上的。不玩了,不玩了。”
纪芷湮立在那假山上,脸不红心不跳,扫兴道:“云意你可真没用,往日在医谷,师姐师兄们往往能陪我玩上一日,你只这会子功夫就不行了,真真扫兴。”
那些个围观的丫鬟小厮们早已看得跃跃欲试,纷纷道:“要不,奴婢(才)们陪小姐玩耍?只怕小姐嫌我们粗笨。”
纪芷湮乐得直拍手:“只是一块儿玩耍罢了,有什么粗笨不粗笨的?你们乐意陪我,我很高兴呢。”
那些丫鬟下人们一个个喜笑颜开,都想讨纪芷湮的欢心。毕竟相府上下无人不知这位三小姐是最得宠的,又是未来的皇后,若讨好了她,还怕没好处么?
云意当即反对:“不可。小姐身子还没好,如何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你们一个个竟这样不懂事,仔细我告诉相爷罚你们。”
那些人吓得脸也白了,不由拱手道:“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求云意姐姐发发好心,千万别告诉相爷去。”
纪芷湮扶着花枝淡淡道:“云意,你若教他们不许来陪我玩耍,你便继续陪我玩。我今日必定是要玩尽兴才肯回屋的。”
云意只觉得腿脚愈发酸软了,只差没给她跪下,讨饶道:“好小姐,您可千万饶了我吧,奴婢实在是迈不动腿了。再者,小姐就算不顾念奴婢,也得顾惜着自个儿的身子啊。才刚好些,就这样追逐岂不伤元气?”
纪芷湮气得折了花枝,柳眉轻扬,“成日里便听你念叨顾惜身子顾惜身子的,我便没病也被你念出心病来了。从前在医谷,师父也没拦过我玩耍,便是爹爹也没说过不许我出来走动的话。怎么你倒好,竟管起我来了!我倒不知,究竟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怎么我出来走动一下,也是要你云意准许了才可以的。”
云意便知自己又犯了这小祖宗的忌讳,慌忙跪下道:“自然小姐是主子。奴婢多嘴说这些,也只是盼着小姐好罢了,并无要管束小姐的意思。”
纪芷湮眼底划过一丝促狭的笑意,脸上却依旧板着,“那你便闪到一边去,休再唠叨。你们,赶紧过来抓我,谁若是能抓住我的,重重有赏。”
那些个下人一听有赏钱可拿,越发起劲,一哄儿地便冲上去了。只见纪芷湮轻声一笑,下一瞬人已如燕儿般掠起,飞到了另一处。她回头见丫鬟小厮们撞到一处扑了空,一个个东歪西倒,叫苦不迭,不由笑得弯腰直揉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