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敬澜则面色差愧,苍老近乎十岁的脸上全是骇人的怒火,指着张氏怒道:“贱人害人不浅,母亲还与她多说什么,乱棍打死拖去乱岗埋了便是。”
张氏身形一软,惊骇欲绝,连忙跪到方敬澜跟前,“老爷……澜郎,妾身千错万错,总归与您生养了一双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就看在妾身与您多年的情份上,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想当年,澜郎曾经许诺过妾身,一心一意要与妾身一个名份。可后来澜郎并未兑现,仍是娶了太太进门,这些年来,我伏低作小,站着立规矩,跪着端茶,想着只要能与澜郎在一起,这些苦又算得什么?那时候澜郎是何等的潇洒自大?想着当年,咱们在月下品铭,对镜画眉,倚窗眺望,何等惬意,澜郎都忘了……”她泪水涟涟地望着方敬澜,见他脸上似有松动,受到鼓舞,继续加劲,“可是,随着朱妹妹进门,妾身年老色衰,老爷对我……”
知廉连忙磕头,“父亲,姨娘犯下滔天大错,按理是该家法处置。可否恳求父亲瞧在儿子的份上,网开一面,放姨娘一条生路吧。”
方敬澜望着酷似自己的小儿子,心头一酸,三个儿子他都疼,但长子次子多的是器重,唯独这个小儿子,与他完全是臭味相投,并且又酷似自己,没由来的,三个儿子中他最疼的就是他了。
张氏最后察言观色,立马打蛇棍跟上,跪倒在方敬澜跟前,软语哭求,“老爷,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虽然逼不得已,可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求老爷看在知廉的份上,不要为难知廉,他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呀。”
方敬澜扭曲着脸,恨不得吃了张氏,他十年寒窗苦读,再一路熬到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如今成就,到头来却因这个无知妇人断送了大好锦绣前程,怎不让他怒中火烧。
可是,知廉却又是如此的可怜无辜……
李氏见丈夫有动摇的迹像,连忙道:“老爷,这贱人害你还不够吗?如善做出让人丢人现眼的事来,如今,咱家又让这贱人给连累得散尽大半家财,如美正与杨家论及婚嫁,如今,也因这事耽搁得不成样,为了替这贱人收拾烂瘫子,如美的嫁妆都没了着落……”说到这儿,李氏已是又气又急,最终还哭了起来,她就如美这个唯一女儿呀,如今因张氏的原因,连累成这样,怎不让她气恨?
“为了凑银子,家中里里外外都捋了个干净,方家,怕是只剩下空壳子了……”李氏拧着帕子,心中恨得滴血。
方敬澜缓缓闭眼,面色狰狞,他真的恨不得吃了张氏。
知廉声音又喏喏地响起,“求您网开一面,给姨娘一条生路吧。送庄子里也好,送庙里剔发修行也罢,总之,只要给姨娘一条生路,儿子定刻苦用功,奋发图强,弥补姨娘所犯大错。”
张氏身形一震,早些年,她也是个官家千金,后来家道中落,这才不得不投靠远房表亲李家。成了李家大小姐的贴身丫头,有一次也曾随主子路过李家一处庄子里,进去歇了一宿,亲眼瞧到李家庄子里关押的两个姨娘,全篷头苟面,衣衫滥缕,面黄肌瘦,被管事婆子呼来喝去,做苦力,吃糟康菜,日子过得好不凄惨,后来打听了才知道是犯了错的姨娘,被收进庄子里看管起来。
李氏冷笑一声,“你口口声声说放张氏一条生路,那谁来给我一条生路?谁来给老爷一条生路?谁来给方府一条生路?老爷如今因为你那贱人姨娘丢了官,甚至耗尽家产替她收拾烂摊子。可就算如此,老爷的功名官位,你能给挣回来吗?”总之一句话,张氏不死,她绝不罢休。
知廉咬牙,一时无言。
张氏见状又哭天抢地道:“老爷,是妾身的错,妾身真的知错了。可是,若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妾身也断不会那样做呀……”
老太君冷冷吩咐夏林家的,叫来几个粗壮婆子,上前把张氏给捆了,张氏大惊,使命挣扎着,大叫:“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总归替方府生养了一双儿女。我的如善如今是豫郡王府的世子妃,不看憎面看佛面,你们不能这样打她的脸……”
老太君冷笑一声:“哦,你不提如善我都还忘了。自从方府出事以后,真丫头特意让人送来了三千两银子,如情和朱姨娘也各把自己的私房体已全拿了来,朱姨娘甚至把头上的叉子也给取了来拿去折成银子。而你的宝贝女儿,咱家去豫郡王府找她时,正病着呢,连床都下不了。你女儿这么能耐,为何大理寺的人不瞧在豫郡王府的份上对方府从轻发落?”
张氏萎顿在地,不敢置信,“不会的,善儿不会这样的……”她也是为了能让如善找得好婆家,有丰厚的嫁妆,这才挺而走险呀。
老太君讥笑一声:“可事实上,你那引以为傲的女儿,统共就给娘家八百两银子吧,而方府给她备的嫁妆,可远远不止这个数。而晴丫头,拿出的虽少,却是她这些年来所有私房体已。教女如此,你还有脸在这儿大放阙词?”
张氏张口结舌,还想辩驳,老太君已不耐地挥手,几个婆子连忙拿了绳子把她捆成粽子,张氏大叫:“不,不要,老爷,我知道我做错了事,拖累了你,可是,当年你曾经对我承诺过,今生今世,就爱我一人,不叫我受委屈……知廉,快替我求情呀,我可是你姨娘呀,你不能见死不救呀……呜……呜呜……”一张不知打哪来的烂布条堵住了她的嘴,张氏脸红心急地挣扎着,可几个婆子力气比牛大,拖的拖,抬的抬把她给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