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说话确有水平,文字里根本看不出任何笑料,很是正儿八经,并且实是求是,简洁明了,但就是因为这一板一眼的描述,确有其冷笑话的功效,更让她笑倒在床上,捂着肚子唉哟唉哟地乱叫着。
本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原则,如情又准备把何氏的信涵给知义夫妇看,可在走了一半,却又不对劲了,又忙翻了信来仔细看,忽然惊疑,这亲嘴救人,不就是……
“四姑娘,原来你在这呀?”一个柔弱的声音从身后响来,如情吓得一个激灵,慌忙把手头的信纸藏到袖子里,陡地转身,原来是挽雪,她稍稍松了口气。
“没,没什么……原来是挽雪嫂子……呃……一个月没见,肚子都这么大了。”如情镇定心神,打量挽雪微显的肚子,许久不曾见到过此人了,挽雪瘦了不少,神色憔悴,神情幽怨,见如情娇好粉嫩的面容,捂着肚子轻轻地笑着,“还好,已快五个月了。姑娘手里的是什么,这么神秘?”
如情摇头,“没什么,只是我大嫂子写给我的信。”
“哦。”挽雪没再说什么,忽然四下瞟了圈,陡地向如情跪了下来,“四姑娘,奴婢求求您,放过我吧。”
如情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挽雪,你这是做什么?”
挽雪向前跪走了两步,拉着如情的裙摆,满面泪水,脸上全是恳求,“姑娘,奴婢知道您讨厌我,恨不得我立即消失在老爷身边。可是,姑娘,求求您可怜可怜奴婢呀,奴婢一个弱女子,日后离了府,天下之大,何处有奴婢的容身之地。求姑娘您大发慈悲,不要让老爷赶我走,好不好?”
如情心头那个气,一旁的玲珑冷声喝道:“挽雪姑娘,你好没道理,要赶你出府的可是老爷,关咱们姑娘甚么事?你也求错人了吧?”
沉香也道:“你可别把这事栽在咱姑娘头上。老爷之所以遣你出府,究竟是为的甚么?想必老爷也与你说得清清楚楚了吧?何苦还在这儿丢人现眼。”
挽雪哭得梨花带泪,揪着如情的裙子就不放手,一味的苦苦哀求,“请姑娘大发善心,不要赶我离府,老爷之所以要遣奴婢出府,也是因为姑娘厌我。姑娘,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对您不敬了。求姑娘就大发慈悲,不要赶奴婢出府,奴婢求您了。”说着又磕下头去。
这时候,后院里好些奴仆都停了下来,对着如情一番窃窃思语,挽雪跪下的地方,又是通往知义玄竹院的必经之路,她忽然来这么一出戏,还真是找准了时机。
如情冷眼盯着唱作俱佳的挽雪,也不说话,只是待挽雪翻来覆去说了一堆“可怜她、求大发慈悲、不要赶她出府、日后再也不敢惹她、并请姑娘不要看奴婢不顺眼,奴婢日后定好生服侍姑娘”等,沉香玲珑气得抓狂,上前正想把她推开,却被如情叫住,如情也不动作,只是冷眼瞧着她哭诉。挽雪哭了半天,见如情没反应,不由抬起头来。
如情轻声道:“哭完了吗?”
挽雪下意识地点头,然后又扑倒在如情脚前,“求姑娘大发慈悲,不要赶奴婢出府。”
如情淡淡地道:“你口口声声说我要赶你出府,那好吧,我就如你所愿。生完孩子后,就给我滚出府去。”
挽雪呆住,其他下人也在小声议论着。
如情又道:“你口口声声说我讨厌你。对,我确实讨厌你。自从我进得府来,你就处处与我使绊子。明知我不喜面食,天天让厨房做难吃的面食与我。明知我身上有伤,吃不得姜汁酱汁,你偏向厨房做这些给我。我是庶出的,这个很光彩么?偏你大肆宣扬,如今,整个大同的人都知道,方知义的妹子只是个庶出的。我要给下人们涨月银,你死活不同意,一个劲儿的表示,奴才给口饭吃就成了,给那么多银子做甚?去年我给下人发放年货,你也阻拦我,说这样会惯坏下人的。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要反对。所以,我讨厌你。我想,你心里也讨厌我吧?不然,也不会成天在哥哥面前说我的坏话。新嫂子进门,才刚下得马车,你就与新嫂子说,我方如情身份高贵,金枝玉叶,你这不是明摆着讽刺新嫂子家世单薄么?你如此挑拨我和新嫂子的关系,处处与我作对,哥哥赶你出府,也是英明之致。你也不要把什么事都推到我身上。我虽然讨厌你,却从未在哥哥面前说你一个不是。倒是你,不知在哥哥耳边倒了我多少坏话。如今可好,居然还来倒打一耙。你这样的人,命比纸薄,心却比天高。心胸狭隘,偏心眼比谁都多。目光短浅,鼠目寸光,偏又自恃聪明,除了给大家添堵外,一事无成。自恃容貌出众,时常耍些小聪明,却贻笑大笑,最终害人害已。如今,哥哥看透了你的本性,遣你出府,你还不知悔改,居然把过错都推到我身上。装疯卖傻,颠倒是非黑白,扮柔弱,搏同情,一副苦命菜花的角色。你这么可怜无辜,我方府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难怪哥哥会遣你出府了,实在是你这样的人,留在府里,总是祸根。”
如情说话缓慢,声音也不高,但一字一句,句句清淅,绵绵不绝,穿透力也强。
挽雪被骂得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跪坐在那,直愣愣地盯着如情。
如情居高临下瞅着她,唇角浮现不屑的讽笑:“你不必这般看我。你这样的人,我真的不愿与你计较的。因为你暗地里使的那些伎俩,完全是不登大雅之堂。我实在没必要降低自己的格调与一个奴才相斗,实在是有损我的清誉。不过,你今天再来这么一出,我觉得,哥哥遣你出府还给你一百两银子,实在是太便宜你了。给你两条路可走,一是乖乖回到屋子里好生安胎。二是被人捂着嘴巴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