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同喜进来了,一脸的着急的神色:“姑娘,快去看看吧,太太身上不舒服,说是头晕呢。”
薛宝钗一听也急了:“怎么回事,早上起来还好好的,这会子突然间的就晕了,赶紧带我去看一看。”转脸对林黛玉说:“林妹妹,你先在这里坐一会,我去看看娘亲。”
林黛玉紧张地说:“宝姐姐,快别客气了,咱们一家人不说这样见外的话,姨妈生病了,若是我不在,便算了,我在这里,岂有不去看望的道理?”
薛宝钗眼睛一眨,推辞道:“妹妹身子骨弱,哪里敢让妹妹去,万一过了病气老太太定会怪罪于我。妹妹只管在这里等着便是。”
林黛玉坚定地说:“宝姐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磨磨叽叽的,什么病气不病气的,还是姨妈要紧啊,走吧,别罗嗦了!”
两人一到薛姨妈的屋子里,便听到两个丫环在那里嚎叫着:“太太,太太,您这是怎么了,太太,太太。”
薛姨妈面色憔悴地晕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若不是那起伏的胸脯,林黛玉差点以为她真的休克了。
薛宝钗眼中含泪,哽咽地说:“才刚还好好的,这会子倒是怎么了,娘亲,你快醒一醒啊。大夫,叫大夫了没有?”
同福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只好低着头说:“姑娘,太太突然晕倒了,吓得奴婢们没个主张。还没有来得及叫大夫。”
林黛玉见她们演技实在拙劣,要道具没有道具规矩,龙套没有龙套品格,最起码你也化个装啊,作为群众演员,也应该有一点点的职业道德不是。人都晕成这样子,你多少也撒几滴泪好不好!
林黛玉拉开薛宝钗,大声说:“宝姐姐,你别光顾着伤心啊,这姨妈可不能晕得太久,否则长时间会更严重的。起来,起来。”
薛宝钗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是本来不想让她靠近薛姨妈的,但是,又没理由阻止,只好让开了一点点,心里祈求着别让她看出来点什么才是。
林黛玉心里冷笑,削葱似的玉手,尖尖的指甲,刷地从袖子里头伸了出来,轻轻的两根手指在薛姨妈的鼻子下面一探,正当众人屏住呼吸,提起了心肝,捏紧了双手时,哪知,她突然重重的掐在了人中穴上,身子向下猛地一沉,使出吃奶的劲往下一抠,你妈,我叫你呼吸平稳规律,心跳齐整划一,我掐死你,我看你还装死不醒。若是你再坚持一分钟,我就佩服你。
果然,薛姨妈疼得脚尖都抠了起来,两只手在袖子里头差点抠进了肉里头,谁在说这小丫头身子骨不好,手无缚鸡之力的话,我拿板砖敲碎她的头!我的亲娘啊,刚才,那叫个钻心啊。
末了,还得装作刚刚苏醒的样子,两眼茫然的看着房顶,嘴里咬牙切齿地呐呐着:“我,我这是,怎么了?”
听到老太太问话,王熙凤笑嘻嘻地说:“回老太太的话,都全了。马车三辆,一辆是老太太和宝兄弟坐,一辆是林妹妹和三个妹妹坐,另一辆跟去的丫环们坐。另备了五百两香油钱,一百三十两碎银子。老太太可有什么吩咐的?”
老太太摆手说:“没事,这就走吧。”原想着是带着林黛玉一个人去,结果贾宝玉听到了,便死缠着要去跟着,也不好只带贾宝玉一个人,便顺便把三个姑娘一起带出去,也算是散散心吧。
于是,一行人,在王熙凤的安排下,稳稳妥妥地来到了二门上,鸳鸯和贾宝玉一起扶着老太太上了那辆翠盖珠缨八宝车,回头见三春已经上了后头那辆锦盖朱轮大车,林黛玉却还在底下站着,一派淡然,雪雁手中正拿着一只遮帽,安静地站在后边不由得心安。
这大觉寺说起来,真正是有名的,且不说皇家人经常去烧香拜佛的,里面有个远近闻名的高僧空悟大师,说是个修行高的,当今圣上,便是经常去与他谈经参禅,喝茶下棋。
一路上,三春极度兴奋,这也许是她们第一次出门,长这么大,居然是第一次离开那个庭院深深的荣国府,可想而知,那激动的心情。对此林黛玉除了在心中为她们表示悲哀外,别的只有表示完全理解!
三人中,只有迎春还以稍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是两只水汪汪的眼睛也成功地出卖了她,因为她是三人中胆子最小的一个,所以便成了最安静的一个。
“肉包子,香喷喷的大肉包子!两文钱一个,便宜又实惠哩!”
“冰诊糖葫芦,又酸又甜的冰室糖葫芦哎!不好吃不要钱啊。”
“花线,五彩花线,好看的花线,绣花花儿俏,绣叶叶儿美,快来看啊。”
“好心人,发发慈悲吧,赏给小人一碗饭吃,求求你了……”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里面请!包您满意咧!”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宣示着这太平盛世下的一派好风光,好生活。
探春悄无声息地掀起车帘子一角,看到外面,热闹喧嚣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五花八门的商品,心里那真是恨不能下去走一走,哪怕圆的被挤成扁的,也是心甘情愿,体会一下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两只神采飞扬的眼睛里多了一丝东西,林黛玉把它归类到向往上。是的,她天天看着太太的眼色生活,压抑着对生母的爱和恨,喜与厌,她忍得好辛苦,好难受,她向往这种平民的生活。
惜春也凑近那条小缝隙,冷清清的双眸,看了半晌,到底多了点东西,林黛玉把它理解为烟火色。对,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终于看到了人间。明白了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