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到了滴翠亭,老太太刚要说你这个鬼丫头就是个甜嘴巴,准备坐下来休息一下,突然听到有人在花丛那边说着什么:“是真的吗?可是看着平时她是最老实,最规矩,最守礼不过的了,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个细细声音说:“不知道,反正听府里的老人儿说像,走路姿势也变了。就是面目上,那眉眼都开了,活脱脱一个少妇的模样。人家怕什么,太太早就晓得了,就少走了一趟明路罢了。听说,早在两年前就拿上了姨娘的月例呢。宝二爷平日里最是听她的话了,在那屋子里头,一派女主人的架势呢。”
鸳鸯一听便晓得是哪个,刚要大声喝止住,老太太却摆手不要她出声:“再听听。”
只听先头那个声音说:“太太做了主,就等着宝二奶奶进门了。对了,这宝二奶奶啊,八成是宝姑娘了。最近这宝姑娘经常去找宝二爷呢,白天玩也算了,晚上都也在一起谈诗论文的到半夜。可见这两方的大人竟是默许了的,要不,哪有这样的规矩,一个大姑娘一天到晚的缠着一个男子。”
那细细地声音说:“我看宝二爷未必愿意,没见这几天白天都不敢在自己院子里,借口找林姑娘呢。”
先头那个声音说:“林姑娘是个守规矩重礼仪的人,出身又是书香门第,家教好得不得了,哪里会有什么别的想法,不像那个宝姑娘贝姑娘的,咦,鲜廉寡耻,不过,谁叫人家有个好亲戚靠着呢。”
那细细的声音不屑一顾地说:“算了,别理会了,这种事情,咱们不过是个下人!咱们又不是袭人姐姐这样有面子。走吧,走吧,做事去。一会金钏子姐姐又会骂人了。”一阵悉悉数数,两人走得远去了。
那两个丫头走了以后,老太太却在一边气得不行,想了想扭着头往回走了。这什么事啊,一件还没弄清楚,另一件事情又出来了。袭人,姨娘,两年前就认了?哼,我老太太不答应,我看哪个敢许她进门子。一个下作丫头,居然想糟蹋我的宝玉。这个糊涂的王氏!不敲打一番是不行了。
却说林黛玉和贾宝玉刚刚送走了老太太一行人,这才安生下来,想喝一喝茶水呢,外头雪雁又叫着:“宝姑娘,云姑娘来了。”
林黛玉不禁两眼金星,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一个两个的都往这里跑。看了一眼旁边的贾宝玉,心想,肯定是这货惹得事,这两天得想个法子叫他少来点,否则,这哪里还能有安静的日子呢。
史湘云还没进门子便笑嘻嘻地叫着:“二哥哥,林姐姐你们在做什么呢,天天在一起,我来了也不找我玩。”
薛宝钗在后头笑着说:“袭人姐姐说得果然没错,到这里找宝兄弟准能找得到。这宝兄弟再也不会去别的地方玩了。”
袭人居然也在后面跟着来了,朝着林黛玉行了一礼,又转身对贾宝玉说:“二爷,出门子也不说一声,叫奴婢好找。”
林黛玉笑着说:“刚才老太太也是这样问袭人姐姐呢。听宝哥哥说,袭人姐姐昨晚陪着宝姐姐和云妹妹玩得太晚,宝哥哥早上出门的时候,见袭人姐姐睡得正香,不忍心叫醒姐姐,便只带了一个秋纹就来了,老太太还说宝哥哥有点大意了。好在也是在园子里,并不是出去,也不会出什么事情。老太太心疼宝哥哥,也太小心了点。”
成功地见袭人的脸色发白,两眼化作一滩春水向贾宝玉发去求救信号弹。心中不屑便转身对薛宝钗两人说:“宝姐姐好雅兴,深夜还在和宝哥哥云妹妹一起作诗吟咏,把宝哥哥喜得直赞叹宝姐姐才华横溢,无人可及,篇篇皆是精品。老太太还叫宝哥哥多向宝姐姐学习呢。对不对啊?”最后一句却是对着呆在一边的贾宝玉说的。
贾宝玉心想老太太刚才有这样说吗,怎么我都没听到,不过见她只挽着慵妆髻,皓腕如玉,红袖添香,满身都是书卷的清香气,动作神情,美得仿佛不是尘世中人一样,哪里还会去细想,当下点头不迭,管她说的是什么,听不听清楚只管应了才对,反正林妹妹是不会错的。
薛宝钗脸上悄悄地染了两片红晕,这宝兄弟怎么回事,这种话也给老太太说。忽然想到了什么,身子一晃,脸上的红晕裉得干干净净,深夜,男子房中,谈诗,这字字如针一样霎时刺进了她的心上,嘶嘶嘶地疼了起来。
史湘云却是宛然不知,只管天真地笑着说:“林姐姐可是眼红了,可惜你身子骨不好,不能玩得太晚。不过,宝姐姐的诗,真真是让小妹佩服,说句心里话,我倒是觉得比林姐姐的还要婉约大气,通透灵动。林姐姐你说呢?”
林黛玉心里对她赞叹了一句:“无知便是幸福啊。”嘴上却说:“云妹妹说的当然……不正确。”
贾宝玉一听,怕史湘云又去找她寻麻烦,说难听话,便准备拦下这个话题儿。一边薛宝钗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了他几句闲话,眼角却是不住地瞄着林黛玉,想看看一这个不正确到底事出何因。
史湘云果然双眼发亮,浑身寒毛都炸了起来,马上拉出一个你给我说清楚的架势嘴巴里大声嗓嗓着:“林姐姐有什么高见啊,难道,宝姐姐的诗不如林姐姐你的?”
林黛玉看她杏眼桃腮,唇红齿白,脸上神情纯洁无比,眼珠子却转得风扇一般,便笑着说:“史大妹妹太看得起我了。不过是姐姐我倒是觉得,妹妹的诗更是大气磅礴,胸怀大志。想当初,妹妹那两首咏白海棠,‘蘅芷阶通萝薜门,也宜墙角也宜盆。花因喜洁难寻偶,人为悲秋易断魂。玉烛滴干风里泪,晶帘隔破月中痕。幽情欲向嫦娥诉,无奈虚廊夜色昏!’至今姐姐我还记得清清楚的。想当年,妹妹才多大的年纪,居然如此胸襟气度。更不要提那几首对菊,菊影了!简直是妙不可言啊。是以刚才妹妹推崇宝姐姐时,才会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感受。当然了,宝姐姐的诗,就如宝哥哥所说,咱们姐妹当中是无人可及得上的,不过,这宝姐姐是占了年岁上的光,这个咱们也眼红不来,只得慢慢地等吧。”年纪大,没办法,经历得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