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脚步迈入了千禧之后的第九个年头。
一架波音747宽体客机缓缓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这架搭载了近四百名旅客的客机是从温哥华飞过来的。旅客们下飞机后沿着入港通道往航站楼里走,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漫长飞行,大多数旅客的神色都显得有些疲惫。
熙攘的人流中,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华人男子,身高有一米八,上身穿乳白色的休闲西装,下面是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修长挺拔的身姿配上这身衣服显得潇洒倜傥。他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打着电话,与其他旅客不同,他丝毫看不出旅途的劳顿,一副神采奕奕的表情,精神头十足。
这位外表出众的男子姓子名琦,出身中医世家,十年前出国留学,并获得医学博士学位,后来定居加拿大温哥华,并在当地开办了一家非常红火的中医养生馆。
定居国外后,子琦仅回来过一次。三年前,父亲子睿哲爬山时意外坠崖去世,他回来料理父亲的后事。这是第二次回国,是因为他三天前接到父亲一个生前好友的电话,得知了一个让他吃惊的消息,于是二话不说,立刻购买机票赶了回来。
子睿哲生前有三位至交好友,其中一位是书画家,叫傅丛博。半个月前,傅丛博收到香港佳士得拍卖行春季书画拍卖会的资料。知名的拍卖行在进行重要的拍卖活动前,不仅要提前进行宣传,还会向潜在的一些客户发送拍品的详细资料,同时邀请买家提前到拍卖行对拍品进行鉴赏。傅丛博不仅是书画名家,而且还是位书画收藏家,所以,一些重要的书画拍卖会都会向他发出邀请,提前邮递一些拍品的资料给他。
傅丛博从收到的拍品资料中意外地发现了一幅古画,这幅画是明代著名的职业画家周臣的《梦仙草堂图》,画的内容是道家的“长生不死梦”。对于这幅绢画来说最有价值的地方不是画作,而是上面的题词。明代四大才子之一的唐伯虎曾师从周臣学习绘画,俗语说得好,有状元徒弟没有状元老师,唐伯虎的名气就超越了老师周臣。唐伯虎专门为老师的这幅《梦仙草堂图》题了四句诗,从而使这幅画的身价倍增。
起初傅丛博并未太在意,因为他知道这幅画有许多临摹品流传于世。另外,他曾经听好友子睿哲说过,《梦仙草堂图》的真迹一直为子家所有。七十年前,此画与他的祖父子云扬一起失踪了,所以在傅丛博的意识中,拍卖会上这幅画应该是赝品。
拍卖会开始的前一天,傅丛博到达香港,然后专程去佳士得拍卖行鉴赏这次春拍的藏品,发现这幅《梦仙草堂图》竟然像是真品。于是他向工作人员打听卖家的信息,被告知卖家的所有信息都保密,同时还得到一个令他吃惊的消息,这幅古画原本价值几百万的,而卖家仅仅开出了十万元的起拍价,但是有一个非常奇怪的附加条件,参与竞拍的买家必须能说出这幅《梦仙草堂图》上所描绘景色的真实出处。
傅丛博以前曾听子睿哲谈起这幅画,知道这幅画描绘的是长陉古城北面的紫云峰,于是写了一份关于这幅古画的资料交给拍卖行,很快就得到拍卖行反馈的信息,卖家认可了他对这幅画的论证。在第二天的拍卖会上,他成为了这幅古画的唯一竞拍人,仅用十万元拍得了此画,有点不可思议。
傅丛博带着这幅画回到长陉后,越想越感觉事情有些蹊跷,思量再三后,给远在温哥华的子琦打了一个电话,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讲述了一遍。让他想不到的是,子琦听完后马上表示要赶回来。傅丛博意识到这幅古画背后可能藏着什么秘密,本想问清楚原因,但是子琦说详细情况回来后会告诉他。
子琦下飞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傅丛博打电话,“傅伯伯,我已经到北京了。”
“这么快就到了?”
“飞了十四个小时……”他边打电话边看了一下手表,还不到十一点半,“我现在往航站楼走,如果顺利,天黑前能赶到长陉。”
“我联系了一个北京的朋友,已经去机场接你了,他会把你送到长陉来。”
“谢谢傅伯伯,咱们见面后再谈。”
挂断后,子琦又拨了一个电话,振铃响了十多下电话才接通。“三药,你在干什么,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
“是哥啊,你是不是到北京了?”电话里的声音充满了惊喜,“我刚刚在给一个孩子看病。”
“刚下飞机。我天黑前就能到家,告诉王妈熬上小米粥等着我。”
“知道了,王伯一个上午来诊所好几趟了,问你什么时候到家。王妈在家里等你回来呢。”
子琦顿时感觉心里热乎乎的,自从父亲去世后,家里就这三个亲人了。虽然子琦与他们都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其实就跟亲人一样。前面的旅客已经到了入关的通道口,子琦急忙说:“到海关出口了,我先挂电话了,回家后再聊。”
与子琦通电话的三药本名叫于志国,比子琦小两岁,两人一起长大,跟亲兄弟一样。三药的父亲是个小商人,三十多年前路过长陉县城时病倒了,差一点没了命,是子琦的父亲救了他,几年后他把自己的儿子送到长陉来,恳求子睿哲收下儿子做徒弟,想让儿子成为一名中医。当时三药还不到十岁,子睿哲琢磨着刚好跟子琦做个伴,于是就答应了,让两个孩子一起跟着自己学习医术。
子琦聪明伶俐,而且有些调皮。小志国性格敦厚老实,学东西也认真。学习中医不同于其他,需要天赋,把理论背得滚瓜烂熟,不一定能成为好中医。子睿哲非常了解两个孩子的特点,因材施教,让两个孩子各有侧重:子琦重点学习诊断和治疗,小志国重点学习药材知识,后来在诊所负责给病人按方配药,练就了一把准的本领,药方上的任何中药他用手抓一把,上下差不了几克。因为在家排行老三,父母都叫他小三,后来大家就叫他三药,渐渐地,他的原名反而被人忘记了。子睿哲意外去世后,子琦定居国外,子家诊所就靠三药支撑着。
从旅客通道出来后,子琦从行李转盘上取下旅行箱和背包,刚转过身来,就看到不远处一个举着牌子的男子,年龄在三十来岁,牌子上写着自己的名字,猜想一定是傅丛博的朋友,急忙走过去。
“您是傅先生的朋友吧?”
“不错,您一定就是子琦博士了。”拿牌子的人一口标准的北京腔。
子琦点点头,“我是子琦,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我叫夏云海,朋友们喜欢叫我海子。傅先生一再叮嘱让我把您送到长陉去……”说着话夏云海从子琦的手里接过旅行箱,“我的车在停车场,咱们过去吧。”
“太谢谢夏先生了。”
子琦连声道谢,跟着夏云海一起往候机大厅的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