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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她,真会做戏

“让皇后为本宫操心,本宫真是过意不去,本宫这就随姑姑前去。”将手搭在婷绾的手背上,苏瑾瑜顺势起身,随着锦瑟前往未央宫。

这次皇后并没有在未央宫的主殿宣室召见苏瑾瑜,而是在她的寝宫椒房殿。

才进殿门,里头的宫婢就自动退了出来,留苏瑾瑜一个人在殿内面对端坐在软榻上的皇后。

此时,皇后双眸微阖,手里握着一串紫檀佛珠,随着手上的动作,佛珠一颗颗滚动,直到转了三十六圈,皇后才虚诚的放下,然后对苏瑾瑜展露开一抹温和的笑。

见皇后看向她,苏瑾瑜屈膝给王皇后请安。“臣妾苏瑾瑜给皇后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万安。”

“自家姐妹何必如此见外,快些起来吧!”

皇后伸手做了个虚扶的动作,苏瑾瑜就顺着她的动作起身,将手放在她的手掌里,任由皇后将她拉到身边的软榻上坐下。

“本宫这几日身子不爽,未能处理六宫之事,让妹妹你受委屈了。这个马昭仪也太过分了,就算本宫不在,她上头还有四妃,那容她如此放肆。”皇后眉头深锁,雍容华贵的面容上带着一些怒气。

“昭仪娘娘教训臣妾兴许是臣妾有做错的地方,还望皇后娘娘不要怪罪,以免打乱后宫宁和。”

皇后的话一出口,苏瑾瑜就起身跪了下去,句句恳切让皇后赞赏的点了点头。

后宫里这样的人多一些,她不知要少多少麻烦,不过她这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只有她自己清楚。

“妹妹不必再说,这件事本宫不会袖手旁观,再说这件事就发生在未央宫门前,妹妹能忍气吞声,本宫却咽不下这口气。”

马昭仪的所作所为本来就是皇后默许的,在这场局里马昭仪只是一个小卒,死不足惜,试探了苏瑾瑜的忠诚后她也失去了利用价值。

皇后就顺水推舟好好处置她一番,一来卖皇上一个人情,二来也可以显示皇后大公无私,不放纵妃嫔的本质。

“娘娘……”

“妹妹不必多说,随本宫一起去宣室殿吧!”

在苏瑾瑜开口的同时,王皇后打断了她的话,伸出手示意苏瑾瑜扶着她,苏瑾瑜不敢怠慢急忙扶住皇后的手,和她一同走向宣室。

宣室里早已坐满嫔妃,左边以左贤妃为首,右边以温良妃为首,其他妃嫔依次而坐。

看到皇后和苏瑾瑜进殿,都恭敬的站起来,待皇后落座后纷纷屈膝向皇后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众位妹妹平身,落座吧。”

皇后雍容华贵,嘴角的笑意虽然温和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众妃谢恩后纷纷落座,而苏瑾瑜则走下去对对四妃道万福。

样貌乖巧恭顺,其他三人不说话只是面带笑容,只有左贤妃一声冷哼,面上的厌恶之色很明显,皇后眉峰一挑虽然没有发作,却也有些不悦。

“不知皇后今天召见我们,有什么事?”左贤妃不论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都喜欢做出头鸟,现在更仗着怀有龙胎愈发无所忌惮,眼中的不敬很明显。

能成为一朝皇后统御后宫,王皇后的肚量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及的,她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左贤妃,然后就将视线转开,一一扫过众人。

“在座的都是自家姐妹,理应相互照拂和关爱,可是有些人偏偏扰乱后宫秩序,让本宫在病中都不得安宁。”

“娘娘言重了,我们等姐妹都安分守己,怎敢扰乱后宫秩序让娘娘不得安宁呢?”丁淑妃鲜少在人前站出来说话。

如果说李德妃诚心礼佛,不问世事只求一生清宁,那么这位淑妃娘娘就是真真的性格恬淡,不喜争吵,只喜欢关着门过自己的平静日子,故而对苏瑾瑜受辱一事确实不知。

“是吗?前些日子就有人在本宫宫门前教训同为九嫔的苏昭容,将本宫置于何地?”

皇后眉峰微挑,丁淑妃立刻垂下头不敢再多说一句,在坐众人心里都有底。

然而,皇后下首的温良妃脸色却变了又变,最后了然一笑:皇后果然高明,弃子都弃得这么有个性,马昭仪真让人同情!

“马昭仪一事做的确实过分,皇后娘娘乃六宫之主,她居然敢在皇后宫前教训苏昭容,确实不把皇后娘娘以及我们四妃放在眼里。臣妾恳请皇后娘娘严办,否则我等颜面何存。”

笑过后,温良妃抬起头直逼马昭仪,要求皇后严惩,算附和也好,算落井下石也罢,她今天把话头挑明了,就是不让皇后一个人做好人。

“良妃此话差矣,马昭仪为九嫔之首,教训苏昭容肯定是苏昭容有过失,否则谁愿意自找麻烦,皇后娘娘您说是吗?”

左贤妃在温良妃说完后开口,她不是有意庇护马昭仪,只是不想看到苏瑾瑜有好日子过,后宫里谁针对她,左贤妃就挺谁。

只要这次能顺利诞下皇子,她的地位将更稳固,还用得着怕得罪人吗?所以她话头一转就转向了皇后,嘴角高高勾起的弧度写满挑衅。

“呵!贤妃还当真贤惠呀。”在这样的场合温良妃很少说话,但是今天她却说了很多,既然话都说开了再伪装又有什么意思,只要能彼此得利就行了。

“人家踩着我们的头藐视皇后,你还帮她说话,莫不是马昭仪此番作为,是你左贤妃背后筹谋的?”

“良妃,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本宫做的,你凭什么诬陷本宫。”

温良妃的话,成功点燃了左贤妃的怒火,让她不顾身份立刻开口反驳,脸色铁青。

如果不是碍于地点和她肚子里的龙胎,恐怕这个女人会当场与良妃翻脸,甚至撕打一起都有可能。

“不是本宫要诬陷你,只是你这么说换做谁都会怀疑的,不是吗?”同样的笑容,同样的神情,看在左贤妃的眼里就成了赤裸裸的嘲笑和挑衅,将她气得不轻。

当即就站了起来:“温良妃,本宫照样可以说是你主使的,现在东窗事发你就急于撇清关系,你真卑鄙。本宫……”

“够了!你们当本宫是死人吗?”上首的皇后终于恼怒,一双凤眸冷冷的扫过温良妃和左贤妃。

最后停留在身边的锦瑟身上……“将马昭仪带上来,本宫倒要好好问一问究竟是谁主使的。”

“奴婢遵命。”锦瑟恭谨的屈膝应下后,转身离开,当她再次进来的时候,身后跟了马昭仪。

马昭仪跪在殿上,低着头,没有人能够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到她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皇后娘娘,臣妾无话可说,对于那天的事臣妾甘愿受任何惩罚。”

“既然你认错,本宫也不必多费心思了,从今天开始罚俸半年,禁足长春宫,没有本宫的旨意,不得踏出半步更不许任何人探视。”

马昭仪供认不讳,皇后也不多说直接就处罚。

在场的人除了温良妃冷笑,就只有苏瑾瑜表情淡定,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皇后的处罚究竟是轻还是重,各说纷纭,或者更准确来说是欲盖弥彰。

“臣妾谢皇后娘娘恩典。”马昭仪跪拜谢恩,皇后挥挥手她便退了下去。

没有人说一个不字,大家都很默契的选择沉默,就连爱做出头鸟的左贤妃也是冷眼旁观着,估摸着皇上那里会作何处罚,毕竟这件事闹到现在,皇上想不知道都难。

然而整件事的发展让左贤妃出乎意料,皇帝在皇后宣布了对马昭仪的处罚后,并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只是马昭仪被禁足长春宫后的第五天早上,被宫人发现吊死在了寝宫的廊柱上,眼睛突兀的瞪着,舌头伸出半尺长,面色铁青,恐怖的让小宫女一声尖叫,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

这好好的人,只不过是禁足怎么就想不开上吊了呢?消息传到延禧宫,苏瑾瑜正坐在临窗的软榻上下棋。

纵横交错的棋盘上黑白两子正面交锋,一朝一夕间风起云涌,正如同这潜移默化的后宫,真让人捉摸不透。

“娘娘,您看这次事儿,会不会是有人从中作梗?”为苏瑾瑜倒了一杯花茶,莲姨眉头深锁。

马昭仪虽然可恨却罪不至死,她忽然在自己的寝宫里自缢,真让人费解。

“是她自己想不开也好,是旁人从中作梗也罢!现在人都死了还揣测这些,一点意义都没有。死者为大,莲姨我们去长春宫看看吧!”

将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先前还势均力敌的阵势瞬间瓦解,黑子势如破竹,白子只能丢盔弃甲,任人宰割。

苏瑾瑜举步就走,却被莲姨急忙拉住道:“娘娘使不得,连中宫皇后都不曾派人去看,后宫里更是没有人愿意去,您何必去趟这滩浑水,再说……”

再说苏瑾瑜和这件事有直接关系,如果她在这个节骨眼去长春宫,定会惹人非议,将所有矛头指向她,岂不委屈?

“莲姨,你的心思我清楚,我只是想去看看,仅此而已!”淡然一笑,苏瑾瑜拍拍莲姨的手背,然后率先走出暖阁。

长春宫位于西六宫的末端,苏瑾瑜来到长春宫的时候,宫门前早就挂满白幡,低低的抽泣声从里面传出来,风一吹竟然有些飘渺,像极了来自地狱的呜咽。

跨入长春宫的正殿,就看到马昭仪的灵堂,一口墨黑的楠木棺材端放着,人就静静的躺在里头。

苏瑾瑜没有去看她的表情,只是走上前,点燃三柱清香祭拜亡灵。

“你这个毒妇,你还有脸来祭奠我家娘娘,如果不是你我家娘娘岂会枉死?”

手里的香还不曾插到香炉里,肩膀上就传来一阵挫痛,紧接着犀利的指责就在苏瑾瑜的耳边响起。

侧头,一个面部扭曲的宫女狠狠的瞪着她,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下肚。

如果苏瑾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宫女就是马昭仪的近身侍婢,叫做燕儿,和马昭仪一同长大,对她忠心不二。

如今主子枉死又正好看到苏瑾瑜,点燃了她的一腔怒火。

先是一怔,莲姨立刻恢复过来急忙推开燕儿,将苏瑾瑜护在身后,怒叱道:“大胆奴才,竟敢对苏昭容不敬,你不想要脑袋了吗?”

“哈哈,哈哈哈!脑袋吗?我早就不想要了,从你们害死我家小姐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随着她死了,之所以苟延残喘到现在,就是为了替她讨回公道。苏瑾瑜,你这个妖孽,你害死我家小姐,你不得善终。”

燕儿狂妄的笑起来,眼中的仇恨可以毁天灭地,在一片惨白中异常突兀,她的话是尖刀直直的扎进苏瑾瑜的心里,剖开皮肉让心疼的无以复加。

明明没有做过什么,这一刻却心生愧疚,当时如果她没有刻意让马昭仪羞辱,或许今天的结局就不一样了,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这两个字。

“莲姨,她……”慌张瞬间填满苏瑾瑜的心,她拼命扒开莲姨想要上前,却还是晚了一步。

燕儿在大笑过后忽然一头撞向马昭仪的棺木,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细长蜷曲的液体落在苏瑾瑜的脸颊上,她瞬间怔在原地,眼睛睁的很大,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其他,粗重的喘息逸出胸膛,在空旷的大殿里异常突兀。

刚才她已经有预感了,也随时观察燕儿的表情却还是慢了一步。

倒在血泊里,燕儿的嘴角带着诡异的笑,被鲜血染红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苏瑾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她匍匐在地上用力拉住苏瑾瑜的裙裾,仰头,嘴角的笑更加深刻了。

“你害死我家小姐,就算我到了九泉之下也会化作厉鬼来找你算账,苏瑾瑜,我永远也不会放过你的。”

燕儿气绝,身子无力的瘫软下去,空气里溢满血腥,在檀香的掩盖下形成一种怪异的香味,让人作呕。

苏瑾瑜的裙角是燕儿的血手印,殷红的颜色触目惊心,和脸颊上的血丝一个样。

“娘娘,您还好吧?”这么惨烈的一幕,莲姨也被吓到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苏瑾瑜。

然而,苏瑾瑜却静静的站着,过了许久才蹲下身子亲自为燕儿阖上双眼。

“你的忠心日月可见,有你这样的忠仆马昭仪地下有知也会瞑目的。只是为什么这么傻?你明明有机会为你家主子找到真凶,却为什么要选择这么极端的方法呢?真是傻得彻底,这笔孽债我一辈子也偿还不清了。”

收回手,苏瑾瑜低声呢喃着,嘴角的笑溢满苦涩。不等莲姨再次开口,她就兀自站起来,向殿外走去。

似乎连天都感觉到了不寻常,变得异常压抑阴霾。

双脚仿佛灌了铅,很重。

苏瑾瑜废了许多力气才走出长春宫,期间她遇到了谁不知道,走过了什么地方她也不知道,直到冰冷的雨丝从天而降,她才如梦方醒,在雨里无声的笑了。

今天无辜枉死的是马昭仪,那么明天又会是谁呢?是不是终有一天会轮到她?皇宫是地狱。

不!皇宫比地狱还可怕,只要走进来谁都会变成魔鬼。

“娘娘,您别吓唬奴婢,您倒是应奴婢一声呀!”跟在苏瑾瑜身后,莲姨的眼中写满心疼和担忧。

刚才她们在长春宫门前遇到了皇后,苏瑾瑜没有行礼就和皇后错肩而过,眼神空洞仿佛周遭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皇后没有怪罪,只是示意莲姨小心照顾着,就进了长春宫。

从燕儿殉主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了,苏瑾瑜依旧沉寂在自我世界里,任由雨水冲刷她单薄的身子。

“我没事,我们回去吧!”过了许久苏瑾瑜才回过神来,她对莲姨展露出一抹虚弱的笑,然后任由莲姨扶着她走回延禧宫。

马昭仪自缢一事,没有任何人追究,似乎在皇宫里,女人的命根本不值钱,就算一宫主位也不过如此。

苏瑾瑜因为惊恐过度,再加上风寒一直高烧不退,皇上很担心一直守在她的床边,如果不是皇后劝慰,恐怕他会罢朝。

苏瑾瑜生病的这段时间,后宫并没有因为死去一个马昭仪而平静下来,而是无数风浪一起涌了出来。

多年安分守己,诚心礼佛不问世事的李德妃忽然传言与左贤妃不和,一次正面冲突害得左贤妃动了胎气,若不是她身子硬朗恐怕早已滑胎。

又一次,李德妃的贴身侍婢,在御膳房遇到长乐宫宫女,两人发生口角甚至大打出手,导致左贤妃亲自带着人前去往钟粹宫讨说法,两位皇妃的宫人各执一词,争吵不休下不欢而散,让两人的矛盾日渐升级。

天气转晴,苏瑾瑜的身子似乎一直不见好,皇后多次命锦瑟送来补品,嘱咐她好生休养,不要落下病根,每一次苏瑾瑜都认真的听着,感谢皇后娘娘恩典。

景仁宫。

温良妃也让银烁送去千年人参和大堆补身的上好药材,其余各宫的妃嫔也有人前来探视,却偏偏没有等到苏瑾瑜想要见的人。

后宫如此复杂,人心如此险恶,左贤妃和李德妃之间的战争恐怕只会两败俱伤,白白让渔翁得利。

德妃心思细腻,如此简单的道理她岂会不知,为何偏偏就做了这糊涂人?

无奈的逸出一声叹息,苏瑾瑜用小豪沾了浓墨继续将手下的画作画完。那是一片翠竹,坚挺不移,笔直无双,可惜一点浓墨落下去,整张画都废了。

“娘娘,有客到了。”莲姨走到苏瑾瑜面前,附耳说道。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很明显来的人不希望让谁知道。

“本宫乏了,没有什么事不要来打扰我。”轻轻的点头,苏瑾瑜屏退左右,当所有人出去后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苏瑾瑜的面前,对其展颜一笑。

苏瑾瑜心中大喜,脱口唤道:“李公公?”

来人正是李德开,他见苏瑾瑜同样面露笑容,这是他第一次来延禧宫,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因为苏瑾瑜并非池中物,一座延禧宫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后宫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奴才怕娘娘心浮气躁特来探望。”

在苏瑾瑜面前站住脚步,李德开始终保持一副谦卑的模样。

后宫的局势,各宫的动向他虽说不是掌握的十成十,却也是十之八九。

马昭仪自缢宫中,不是因为想不开而自杀,实情是皇后下的狠手。

左贤妃和李德妃之间的恩怨,也因皇后暗中操控而起。

自然,李德开只会告诉苏瑾瑜后者,至于前者他会一直吞在腹中,因为在宫里这么多年他知道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了,要想活得久就要管住嘴,即使现在他与苏瑾瑜同坐一条船。

“多谢公公关怀,本宫如今也举棋不定,还望公公指点一二。”

苏瑾瑜和李德开打哑谜,端放在软榻上的棋盘,乍看黑白两子势均力敌,其实悬殊颇大。

苏瑾瑜指尖的这枚白子如果落的地方正确,则稳操胜券,如果不对便九死一生,纵然得以活命也损失过大,再无一战的可能。

“后宫皇后为尊,娘娘何不投其所好,仪仗皇后这颗大树休养生息,任由她们鹬蚌相争再渔翁得利。”

接过苏瑾瑜手里的棋子,毫不犹豫的放在棋盘上,李德开始终笑着。

苏瑾瑜是聪明人,许多事情上只要点到为止即可,眼前的形式已经非常明显了,苏瑾瑜现在要做的就是隔岸观火,适当的时候吹一场东风,让这把火烧的更猛烈一些。

“公公不愧是皇宫里的老人,看待事情总比本宫透彻些。”

从棋盘上抽回视线,苏瑾瑜看着李德开浅然一笑,亲自为他斟满一杯花茶。“公公,这是本宫自己晾晒的花茶,你尝尝。”

从前的苏瑾瑜,无论如何想象不到今天会亲手给宦官斟茶,还会面色平和。

从小到大,她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些阉人,和他们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恶心。

但是今非昔比,她懂得阉人也有其利用的价值,虽然他们两面三刀,但是却懂得寻找最好的合作伙伴,和他们合作,有些时候往往比所谓的心腹要可靠的得多。

“多谢娘娘好意,此地奴才不宜久留,以免为娘娘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李德开行礼后就从来的路退了出去,苏瑾瑜也没有挽留任由他去。

手下用力,棋盘落地,在殿阁里发出刺耳的响声,引开宫中侍女。

“娘娘。”首先进来的是婷绾和宛如,其次是莲姨、绿珠和绿芷,她们全都跪在地上,看着一言不发的苏瑾瑜,不明白自家主子方才做了什么,又不敢过多揣测只能静静的候着。

“本宫病了这么久,一直以来都是皇后娘娘关怀和体谅,现今觉得大好,绿珠、绿芷,你们陪本宫去未央宫请安,本宫要亲自叩谢皇后娘娘。”

苏瑾瑜的声音不抗不低,不徐不缓,眼神一片纯澈,丝毫看不出任何端倪。此时刚过未时,想必皇后也午睡起来了,苏瑾瑜挑在这个时候去拜见皇后,也不至于叨扰到她。

“奴婢遵命。”行礼起身后绿珠、绿芷分左右两边扶着苏瑾瑜走向未央宫。

未央宫,椒房殿。

皇后有些恼怒的坐在上首软榻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低着头小声哭泣的孩子,捏在手里的文章已经皱做一团。

眼前的孩子是公孙昊的长子,为皇后嫡出是太子的最佳人选,所以皇后对他的教育从小都很严格。

可是这个孩子总是贪玩学不会,上书房里太傅教过许多遍的东西,他转身就忘了。

今天还调皮到带着太监去爬树掏鸟窝,让丁淑妃当面撞见,急忙命人将他从树上抱下来,亲自送到未央宫。

当看到自己脏兮兮的儿子时,皇后怒气冲天,挥退淑妃后就开始教训他。

“母后,儿臣今后再也不敢了,母后不要生儿臣的气好不好。”年幼的孩子在母亲的盛怒之下,除了哭泣再也不知该做什么。

但是小皇子自幼在皇后的严加看管下成长,他懂得母亲生气的时候要去哄,毕竟母子连心,母亲不会真的生他气。

孩子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着皇后,任凭心中多大的怒火,在看到的瞬间也消去大半,无奈的溢出一声叹息,皇后伸手将孩子拥入怀中,处事不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浅痛。

“志儿,你是皇长子,是大泰将来的太子,不久后的皇上,你怎么如此调皮?母后对你的心血你可曾知道一点点?”

“母后,儿臣知道的,儿臣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儿臣会遵从母后教诲勤学上进,再也不惹母后费心生气了。”

在母亲的怀里,年幼的孩子伸出小手捧起皇后的脸,看着皇后的眸子说的很真诚。

这一幕,凑巧落在站在门外的苏瑾瑜眼里,她觉得这么温馨的画面太过于扎眼,连着心都硬生生的疼起来。

当年如果她的孩子没有流掉,现在也会像小皇子一样叫她母妃,她生气的时候捧着她的脸哄她开心了。

她本该可以享受天伦的,却被这些女人残忍的破坏,让她的孩子没能看这个世界一眼,就胎死腹中。

“昭容娘娘,您还要进去吗?”跟在苏瑾瑜身后锦瑟嘴角含笑,刚才她来的时候就告诉她,皇后娘娘在教训皇子。

苏瑾瑜坚持要向皇后请安,她也拦不住便让她来了,现在苏瑾瑜又站在椒房殿门口,她究竟是想进去呢,还是不想?

“本宫不打扰了,劳烦姑姑代本宫向皇后娘娘问安。”艰难的抽回视线,苏瑾瑜几乎不敢继续待下去,第一次落荒而逃。

她怕自己继续留下了会忍不住冲进去,用力掐死皇后,大声质问既然同为母亲,为什么要那么残忍的杀害她的孩子,为什么要这么狠毒。

如果被害的是皇后的骨肉,她又会作何感想,她怎么就下得了手,难道不怕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吗?

走在空荡荡的皇宫里,虽然富丽堂皇却让人喘不过气来,苏瑾瑜拼命往前走,粗重的喘息在耳边一声漫过一声。

皇宫是地狱,住在皇宫里的女人全部都是魔鬼。

她们太可怕,在这种地方多呆一刻,就是一种煎熬,好怀念当初边关纵马飞驰,无拘无束的逍遥日子。

当年究竟为什么义无返顾的,奔向这个金丝银线编制的囚笼,为什么心甘情愿剪断自由翱翔的羽翼,当真为了所谓的爱情吗?

苏瑾瑜没有答案,或许时光从新来过,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当年的昊哥哥能让人不顾一切的爱上他。

不知道走了多久,当苏瑾瑜停下来的时候正好伫立在钟粹宫前,似乎是早就猜到她要来,李德妃身边的近身宫女碧兰早就在宫门口恭候她,见了她赶紧上前屈膝道万福。

“昭容娘娘,我家主子知道您会来,特意让奴婢在此恭候昭容娘娘。”碧兰的性情温和与李德妃极像,笑起来的时候还露出两个小酒窝,很是漂亮。

“走吧!去见你家娘娘。”既然人家盛意拳拳,早就命人在此等候,苏瑾瑜如果不进去显得太小家子气。

况且她与这位德妃娘娘之间并无恩怨,也不曾交好,只是作为能说说话的朋友,相互诉说一下心中感慨,说完之后就忘掉。

钟粹宫里德妃正跪在佛前念经,佛珠阖眸拈花一笑,悲悯的俯瞰三千世界,人人都想要祈求佛祖保佑,可是真正让佛祖保佑的又有几人?

所以,苏瑾瑜不信佛,在当年不慎失去孩儿的时候她就绝望,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她谁也不信。

感觉到第二个人的出现,德妃将佛珠小心的放在神龛上,然后作了三个揖后起身,对苏瑾瑜露出一抹友好却有些苍白的微笑。

她与左贤妃之间的战争已经到了白热化,想要清宁都不可能。

后宫里的女人真真可悲,一旦为了某些东西就会争得头破血流,其实争到最后也不过是黄土一丕,一点意义都没有。

只是,这又有几个人能够参透呢?所以想想,德妃都觉得可笑,在嘲笑别人的同时也嘲笑自己。

“妹妹身子可好些?”拉着苏瑾瑜的手一起走向临窗的软榻,德妃始终淡淡的笑着,眼神一如往昔将最真实的自己隐藏。

坐在榻上,苏瑾瑜的手始终拉着德妃,眼中盛满担忧。

“多谢德妃娘娘挂心,瑾瑜已经大好,只是娘娘……”说到这里苏瑾瑜稍作停顿,李德妃也听得出她话中所指,与她相视一笑,只是笑容里多了一丝苦涩。

“姐姐我入宫至今已有七个年头了,姐姐一向安分守己,参禅悟道,可惜后宫里不是你想清宁就可以清宁的,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你不去斗,不去争,别人就想方设法逼你去,非要弄的你死我亡。”

德妃说的云淡风轻。

苏瑾瑜却细细斟酌她的话,想必到了现在,德妃也不会对她心怀芥蒂,此刻用人之际,先前苏瑾瑜对她示好,如今能拉为己用也好。

至少这样在对付左贤妃的时候更有把握。沉默了一会,德妃继续说:“我与左贤妃的事,想必妹妹也略有耳闻。”

“是!瑾瑜已经听说了。贤妃娘娘性情直爽不会拐弯抹角,又是从小骄横惯了,别人煽风点火她就信以为真。姐姐别和她一番见识,你生性温和又诚心礼佛,别因为贤妃娘娘让自己苦恼。”

垂下眼帘,苏瑾瑜纤细的指尖在桌面上来回的划着,劝慰李德妃的这番话自己都觉得可笑,落在李德妃的耳朵里恐怕更可笑吧!

“自找烦恼?妹妹与马昭仪一事,你一味退让,最后还不是成了自找麻烦吗?马昭仪的死多少人将矛头指向你,你难道就没有委屈过吗?”

自嘲的笑在唇边越扩越大,德妃几乎失态,不过她向来自制力好,须臾间又恢复了以往的恬然。“姐姐说话过了,妹妹别放在心上。”

“姐姐多虑了,瑾瑜不会放在心上的。我与马昭仪一事无论别人怎么看,我问心无愧便可。三年的冷宫生涯瑾瑜真的怕了,剩下来的日子什么都不想,只想安度晚年就好。”

抬起头来,苏瑾瑜对李德妃淡然一笑,她的话很明显,在用自己做德妃的前车之鉴。

冷宫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只要住到里头去,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那里是做错事,或者不得君王宠爱的女人最后的归宿,进去的人能够再度出来简直是凤毛麟角。

左贤妃有孕,如果不怀好意的人借题发挥,顺便暗中出手,这个黑锅德妃是不想背也得背,到时候一箭双雕即可除掉左贤妃腹中的龙胎,又可让德妃永无翻身之日纵使不死,也只能终老冷宫。

“姐姐真该向妹妹学习,这个是你上次送姐姐的花茶,姐姐喜欢得很,妹妹有空不妨多到姐姐这里走动,没事的时候陪姐姐聊天解闷。”

为苏瑾瑜斟了一杯花茶,德妃与她相视而笑。

能在后宫里立足的女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德妃不争、不闹,其实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方法,在静观其变的同时筹谋着下一步的动向,在后宫里才能屹立不倒。

她很清楚苏瑾瑜的意思,所以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在钟粹宫和德妃聊了许久,直到延禧宫的宫人来报说皇上驾到,让苏瑾瑜赶紧回去接驾,她才起身告辞。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德妃不由的摇了摇头,在后宫里这么多年她什么风浪没有见过,今天居然沦落到让一个曾经飞扬跋扈,被打入冷宫的女人说教,真是可笑至极。

也正因为苏瑾瑜曾经经历过这些,所以她说的话才有一定的道理。

晋阳十一年,夏。

长乐宫贤妃误食阴寒之物导致滑胎,四个多月的胎儿几乎成型且能分辨是个男婴。

帝大怒,命皇后彻查此事。

怒极欲生悲,年轻的帝王没有勇气看一眼死去的孩子,亦没有勇气看一眼虚弱不堪的贤妃,将自己关在太庙里面对列祖列宗的灵位忏悔。

轻轻的走到皇上面前,跪坐下去将他的身子拥入怀中,一丝浅痛划过苏瑾瑜的双眸。“昊哥哥,你已经跪了三个时辰了。你是皇上,身系天下苍生、黎民百姓,你要保住龙体啊!莫要太过伤心自责。”

公孙昊将自己关在太庙不见任何人,急坏了他身边的内侍太监王喜贵,这王喜贵左思右想后终于决定去请苏瑾瑜,因为这个节骨眼上只有这位苏昭容能够劝说皇上。

“瑜儿,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我亲眼看着我的孩子一个一个的流掉,起先是你,现在是贤妃,为什么上天要如此惩罚我,让我尝尽骨肉分离之痛,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伟岸坚毅的帝王,这一刹那脆弱的宛如孩童,他靠在苏瑾瑜的怀里一遍又一遍的问着“为什么”,有泪从他的眼角滑落,灼痛了苏瑾瑜的心扉。

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错就错在这些孩子不应该降临在帝王家,错就错在他们的母亲没有好好保护他们,错就错在人心险恶比魔鬼还要可怕。

“昊哥哥,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孩子还会有的……”

更紧的抱住怀里的男人,泪水氤氲了苏瑾瑜的双眸。

公孙昊即将到而立之年,可是膝下子嗣单薄,除了皇后所生的小皇子、丁淑妃所出次子,和其他几个位分低微的妃嫔生的公主外,再无其他。

有许多次他宠爱的女人有孕,到了最后都无故滑胎,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不想打破表面的平和,因为后宫与前朝槃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后宫乱则前朝乱。

“不,瑜儿,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是惩罚啊!哈哈哈。”蓦地皇上大笑开来,眼中是极致的痛苦无从宣泄。

多少年之前的事了,长久到几乎忘却。

可是女人撕心裂肺的诅咒,还是不时在耳边回响,每一次都能让心疼的无以复加。

昔年,公孙昊还没有登基,只是一个不得父皇宠爱的皇子。

母妃娘家没有显赫的地位和权势,在宫中母妃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婕妤。

从小到大,他都无父皇宠爱,兄弟相帮。

但是他却聪明过人,惊才绝艳,他韬光养晦,审时度势,在皇宫里以退为进,终于让年迈的父皇青眼相加。

先帝久积成疾病倒于榻上,他就每天侍奉左右。

当时先帝最宠爱的林贵妃不过双十年华,先帝病榻前对身为七皇子的他情愫暗生。他知道纵使自己做的再多,也不及这个女子在父皇耳边的一句软语,所以利用在所难免。

他与林妃**于月下,许诺只要能够登天揽月、君临天下,便册封林妃为皇后让她永享富贵。

年轻的女子贪慕虚荣,又对他痴心错付,便哄骗先帝立下遗诏。

先帝驾崩后他名正言顺继承大统,却没有履行承诺册封林妃为皇后。承乾宫里林妃等到的是一杯毒酒,她哭闹亲自砸了毒酒,要求一定要见他。

公孙昊看着几乎疯狂的女子,虽有一丝怜惜却一晃即逝。她知道的太多,绝对不可能留在这个世界上,所以他亲手灌下毒酒,看着林妃毒发吐血。

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林妃,怒视着刚刚即位的他,嘲讽的诅咒道:“你背弃承诺天地不容,毒杀亲子残忍无道,公孙昊,这一辈子你都将孤苦无依,你不会有孩子的,纵使有他们也不会爱你、敬你。哈哈哈……”

随着这句话,林妃气绝身亡。

原来那次之后林妃就有了身孕,是公孙昊的骨肉,她以为等他做了皇帝,自己就是皇后而她所生的孩子就是太子,将来的皇帝。

可惜是她太天真,所以至死她都满心仇恨。

“昊哥哥……”泪水还是落下,洒在皇上脸颊上如此冰凉。

苏瑾瑜的心很疼,看到他如此痛苦似乎所有怨恨都消失不见了。

当然,苏瑾瑜并不明白从前发生过什么,致使他如此痛苦的原因又是什么,她只知道皇上因为失去孩子而痛苦自责。

钟粹宫一片死寂,褪去华服的李德妃跪在佛前,她没有念经,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带微笑的佛像。

人人都说佛能度尽众生,却为什么不能度化她呢?

自嘲的笑了笑,李德妃没有回头看一眼站在她身后的人,只是幽幽的说道:“皇后真是高明,这种栽赃嫁祸的方法都会用,莫非是技穷了?”

左贤妃滑胎一事和德妃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错误的人罢了!

栽赃嫁祸在后宫里是最常见的招数,皇后母仪天下,她本以为皇后会用更高明的方法,却不想自己中了这么简单的圈套。

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好,是自负轻敌也罢,到了如今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德妃,你机关算尽可以说是后宫里最聪明的女人,可惜你骄傲自负,以为本宫不屑用这么低级的伎俩,可本宫却偏偏背道而行、出其不意,让你败得一塌糊涂。对付你这种女人根本不用想太多,越简单的越容易,不是吗?”

皇后没有带任何宫人,只是静静的站在李德妃的身后。

后宫里要论聪明沉着唯有李德妃,然而她却自负孤高,让自己惨败,她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活该,根本不值得同情。

“皇后,你做过多少亏心事,这双手上沾着多少人的血,你就不怕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们来找你吗?”

放松坐在蒲团上,李德妃转过身看着皇后轻蔑一笑。“不过,皇后你早已百毒不侵,比鬼还恐怖又岂会怕鬼?哈哈,是臣妾多想了。臣妾在此祝愿皇后娘娘心想事成,长乐无疾。”

德妃的笑很耀眼,直直的戳入皇后的心里,让她莫名恼怒,俯身涂满鲜红豆蔻的手指用力掐住德妃的下颌,让她抬起头来。

“多谢妹妹,本宫母仪天下自然会心想事成,有天下苍生为本宫祈福,本宫自然长乐无疾。”

“呵呵,那倒是妹妹多想了。”轻然一笑德妃掰开皇后的手,然后看进她的眼底深处,带着几分恶毒。

“皇后,我会一直为你祈祷祝愿你长命百岁,因为活着的人往往比死去的还要痛苦,你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得到回报的,一定会。”

德妃的眼神,德妃的话语都像一根针深深的扎入皇后的心里,让她气愤,让她难受,所以她毫不犹豫的赏了德妃一记耳光。

“德妃,你现在也只有耍嘴皮子的本事了,皇上如此厌弃你,这一辈子你都休想翻身,哼!”

片刻失态后,皇后又恢复一副雍容华贵的表情,眼中带着三分怜惜,三分无奈,其余的全部都是不舍。

她,真会做戏,比戏台上的戏子演的还好。

“你们都进来吧!”皇后的声音穿透门扉,直达门外众人的耳中,朱门缓缓开启,众人鱼贯而恶,看热闹的,落井下石的比比皆是。

“没想到我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大家都来送我一程。”看着进来的人,德妃嘴角的讽刺越发明显了,这些人伪善的面孔真让人恶心。

德妃毒害龙胎其罪当诛,但念其多年安分守己尽心侍奉皇上,特免其死罪贬为李贵人,移居冷宫。

当宣旨的太监念完皇上的圣旨后,李德妃没有接旨也不曾叩谢天恩,只是兀自的笑,越笑越凄绝。

皇上不杀她并不是念在多年的情分上,而是看在她娘家的地位上,她该谢恩吗?

不!她不会感谢皇上的,她要带着这份怨恨,永远永远让自己铭记于心,如果还有来生再也不愿意做后宫里的女人。

见德妃久久不动,皇后皱起眉头“李贵人,你还不叩谢皇恩。”

“呵呵!臣妾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万岁。”冷笑一声德妃匍匐在地上,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墨玉地板倒影出她眼中的神情,那是一片嘲讽和仇视,深深的无法磨灭。

德妃谢完恩后,她的贴身婢女将她扶起来,无数双眼睛一齐落在德妃身上,他们都要亲眼看着德妃走入冷宫。

似乎每次只要有人被打入冷宫,他们都很欢喜却没想过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冷冷的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将视线定格在苏瑾瑜的脸上,德妃又笑了,只是这个笑容与先前不同,带着深意,只有她们彼此清楚。

出了钟粹宫一路向御花园走去,过了御花园很快就能抵达冷宫。

然而,就在百花争艳的御花园里,先前还一脸淡漠的德妃,忽然挣脱左右宫人的搀扶,一头撞在御花园的石柱上,顿时鲜血四溢,尖叫声起此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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