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北羽雪被放平躺下,直到李有为有条不紊的为其看诊下药,宇文杰好似还在梦中……只是愣愣的看着那雪白的衣裙上又添了一团血污,死灰的脸庞也重新有了生气。
当听得喉咙发出几不可闻的咕噜声,那平静的胸脯有了微弱的起伏,宇文杰这才感到不支,滑落于地。
客栈里狼藉一片,混乱一团,但是却有着掩不去的喜悦和轻松。
只因为这短短的一天内,经历了几起生生死死。
都活着,就是最好的结果。
兜兜转转,北羽雪吃力的睁开犹如千斤重的眼帘,她没死。
经历死亡对她来说,似乎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每一次,她都以为自己终于走完一生,却每一次都又睁开了双眼,不同于以往,这一次,她庆幸她没死。
“他呢?”看着头顶上方,脸色蜡黄的李有为,北羽雪开口了,虽然喉咙火辣辣的痛,胸口就像针刺一般。
“不用担心,丞相大人正在床上歇息。”看到北羽雪死而复生,李有为终于放下了心中重重的石头。
即便他们出手偷袭丞相大人,但是他相信,只要看到小姐安然无恙,活生生的在眼前,丞相大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当然对于北羽雪眼睛一睁开,最先问的就是北羽墨,这代表了什么?
“你们对他动手了?”虽然不懂武功,但是看李有为的脸色就知道,这可不是疲劳就会造成的。
更何况,一旦自己没命了,北羽墨又怎会丢下自己不管呢?
虽然不知心中的笃定从何而来,但是,她就是知道,难道这就是血缘的奥妙吗?
“丞相大人看着小姐……情绪失控,心智失常,下官怕丞相大人从此坠入魔障,难以自拔,故而对丞相大人出手了,现在小姐安然醒来了,下官也就放心了,下官自知以下犯上,罪该万死,还请小姐责罚。”看着北羽雪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李有为不敢擅自揣测心意,坦荡荡一人承担了所有的责任。
“情绪失控……心智失常……”闻言,北羽雪脸色一凛,无神的眸子变得更加幽黯。
“丞相大人心忧小姐……”看着陷入了思绪的北羽雪,李有为想说什么,徒然间觉得多余。
“传宇文杰。”半晌,北羽雪作势起身,李有为赶紧扶着她坐起身,拿枕头靠在背后,支撑她依旧无力的身躯。
眼前的视线变得宽阔,北羽雪一扫眼前的一片狼藉,眉头微拧。
“下官宇文杰见过小姐。”从黑暗中醒来的宇文杰,忍着胸口的刺痛,一脸血污的就走到了北羽雪的跟前,单膝跪地,他不会忘记眼前的女孩代表的可是当今圣上。
对于堂堂的一品带刀侍卫统领宇文杰对北羽雪行如此大礼,一旁的李有为虽然感到诧异,但是却也没有表露于色。
“相爷在此的消息严密封锁,传出本小姐病危的消息,暂时在此休整,两天后,继续启程赶赴龙泉寺。”虽然没有严词厉色,但是言下之意,宇文杰自然明了。
“下官遵命。”宇文杰起身的时候,忍不住眼前发黑,一个踉跄,一旁的李有为颇为担忧,却又不敢上前搀扶。
只能看着宇文杰步履漂浮的走出客房,之前被撞破的门扉,已经被重新关上。
“下去吧。”好似没有看到宇文杰那狼狈的样子,北羽雪只是遣退了唯一一个能够留在屋里的太医李有为。
“小姐若有吩咐,门外有相爷的人,自会奉命行事。”这是一肚子疑惑的李有为退出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看不透了,明明自己的话有着漏洞,明明宇文杰的状况已经表明了些什么,可是北羽雪好似没看到一般,这让他心中更为忐忑。
却不知,不问不追究,并不代表北羽雪不明了,虽然她并不懂得仁慈二字,却也并非嗜杀之人,更何况,这两个人还有价值。
吃力的从简陋的躺椅上下来,走至床边,看着昏睡中的北羽墨,就那么定定的看着。
虽然自己不常照镜子,但是,看着那脸庞,仿若看到了长大后的自己,只不过对于男子来说,多了朗朗之气,少了婉约风韵。
看着那依旧厝起的眉头,北羽雪伸出手,将其抚平,却触碰到了那温凉的肌肤,犹如那曾经紧握过自己的大手一般,让人不舍放开。
指端慢慢的描绘着手下的轮廓,好似在考究一个千年的精美古董,又似在审视一副传世画作。
“父亲……爹爹……”吐出这并不陌生,却也并不熟悉的称呼,北羽雪的脸上居然慢慢浮现了纯澈的笑容。
就在要收回手的那一刹那,一只大手已经牢牢的攥住了自己的手,只是那闭着的双眸一直没有打开,要不是那手心的微湿,北羽雪都要以为他还没有醒来。
“雪儿……”随着患得患失的呼唤,手上的力量也加大了。
不敢睁眼,只怕眼睛一睁开,眼前的人儿就没影了。
不敢放手,就怕一放手,这纤细稚嫩的小手就再也不会是这么鲜活。
“父亲大人是觉得府里的人服侍不好,特来让我亲自服侍的吗?”想到北羽墨抱病赶路,以身犯险,她就觉得心头有股火气,虽然不那么的猛烈,但是却也一直燃烧着。
“雪儿……”猛的睁开眼睛,还没等北羽雪对上那失而复得惊喜眼神,就被紧紧的拥进了怀里。
“你是大人,我是孩子;你是父亲,我是女儿;你生病,我受伤;好似由你照顾我,比我照顾你要合适。”依偎在已经让她感到熟悉的怀抱里,汲取着那让她安心的气息,不疾不徐的话语,听不出喜怒哀乐,但是却让北羽墨知道,怀里的孩子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