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楷小字,清晰可辨。
那日夜里,柳青蓝说:这上面还刻有我娘的姓氏了。
阴雨蒙蒙的夜晚,四周昏沉一片,雨水沿着屋檐落下,打在青石阶梯上,滴滴答答响,顺着缝隙蜿蜒流动,锦靴落下,抬起,渐起地面泥土和雨水,一步步朝着阶梯而上,待到屋檐,倾斜抖落伞上雨水,啪一声收起,房中烛火扑闪。
“扣扣!”
带着细纹的手敲响门扉:“青蓝。”
屋中人闻声一滞,匆匆收起手中医书藏至枕下,待到确定无误后理了理衣饰妆容,快步去开门。
“爹,这大半夜的还下着雨,你怎么过来了?”匆匆拿出锦帕拍打柳庄主肩上溅落的雨水,接过手中伞放在门口。
柳庄主缓步走进,明眸扫一眼屋中,屋内烛台上的蜡烛已过大半,蜡油滴落在烛台上。
“你这丫头,还不是大半夜不睡觉。”说着眼朝着榻上看去:“是不是又偷看医书呢?”
知道瞒不过,柳青蓝笑着拉过自己爹爹坐下,笑的腼腆心虚:“什么都瞒不过爹。”
“在怎么说我也看了你十几年,动动眼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语带责备,确实无奈居多。
柳青蓝见爹爹没生气,立刻蹙上去,抱着自己爹爹手臂轻蹭:“那是,我柳青蓝的爹是谁啊,那是响当当的。”
柳庄主忍不住一笑,面上却是佯装生气:“就会撒娇哄你爹。”
“那是,你可是我爹,女儿自是跟爹爹撒娇,自是哄着爹爹,别人我还不干了,爹你在我心中永远是第一位。”
“当真?”柳庄主眉眼间满是温柔,明眸因笑意而微微眯起,满含宠溺:“就怕哪天有了良人忘了老父。”
“才不会了。”说着拖过一个圆凳,蹭蹭蹭挨着自己爹爹坐下:“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最重要的,不管如何,女儿都不会离开你的。”
“……”紧抿的唇缓缓弯起,是欣慰:“有你这句话,爹就满足了,为了你,不管如何爹都……”
柳青蓝柳眉一皱:“爹,我怎么觉得你今晚有些……怪呢?”
好像这次出了趟远门回来后就变的心事重重,变的伤感了。
闻言,柳庄主抬头,目光悠远:“大概是想到你娘吧。”明眸中多了丝怀恋,哀愁:“这一转眼都十数年了,你也长大了,记得当时你吵着要娘,事后烧了三天,怕是你娘听了你的哭声也在想你吧。”
“那时你还只有,这么……”微带细纹的手伸出比了比:“这么高吧,一晃眼就这么大了,都到了出嫁的年龄了。”
“大了……大了……”
看着自己爹爹伸出的手,上面细纹清晰,瘦长青筋微凸,想起年幼时,爹爹伸手牵着自己时,那手还是修长结实的,突然心中一酸,忍不住扑上去紧紧抱住眼前已是中年的男人。
“爹,女儿在大也是你的女儿,永远都是你的女儿。”
柳庄主抱着女儿轻声回忆:“我遇到你娘的时,她也跟你现在一般大吧,从着轿中缓缓走出,嘴边带笑,那双眼啊,大大的,很亮,就跟那天上的星星一般。”
“她是好人家的小姐,却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跟了一无是处的我,是我对不起她,是我欠了她。”
柳青蓝用力摇头:“没有,娘常常跟青蓝说,遇上爹爹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柳庄主轻笑出声:“她永远都是那么善解人意,那么温柔。”
“青蓝,你可有心仪之人。”
柳青蓝身形一僵,不知想了什么,俏丽的脸刷的红透,末了大力一摇:“没有。”
“是么?”
柳庄主沉吟半响后方道出两字,然后是久久的沉默。
“青蓝。”
“嗯?”
“这云雨绵绵的,听说要下上两天,爹这老毛病又患了,你后天能不能去圣山给爹踩些草药回来。”
一听,柳青蓝猛地退开身体,焦急问道:“什么,又患了,我给看看。”
“不用,老毛病了,天一变就这样。”
“那……我明天天一亮就去。”自家爹爹的老毛病她自是知道,想着爹爹今晚的不对劲,怕就是着老毛病给闹的,一想,柳青蓝就无法安心,当即决定明天一早就去。
“不用。”柳庄主一听,匆忙制止,看柳青蓝疑惑后板了脸:“这大雨的天你走山路,存心让你不得安心么?”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胡闹?”
“好嘛好嘛,后天就后天,但是爹你若痛的难受一定要说出来。”
“你当你爹是小孩子啊。”
“嘿嘿。”
“不许撒娇。”
“嘻嘻!”
旭日,棉雨不歇,一夜的雨水洗刷,空气中充斥着雨露的气息,屋外,黄土汇集成泥,细雨刷刷打在枝叶上,集成雨珠,晶莹剔透,压弯了柔软嫩绿的树叶,滚动滑落,落地无声,混入泥土,集成水洼,精致绣鞋啪啦一声踏入,溅起污水滴落在罗裙之上,方不知,不觉,抬莲足大踏步走过。刷的一声推开门,一着嫩黄衣裙的人儿兴奋的手脚并用,小脸红扑扑的,粘了泥土的脚一走一个印,人未到声先到:“扶风,我终于可以出门了,我爹准许我出门采药了,太好了。”
屋内人看着这急惊风的人,抬眸淡淡回应:“哦。”视线落在一身泥的丫头身上,再看屋中泥脚印。
一点不把对方冷淡放在心上,柳青蓝刷的拖过圆凳坐上:“你不知道,我爹一直反对我学医,说什么姑娘家不能成天和那些东西打交道,更不许我上山采药,说不安全,直到临风来了才稍稍松口,睁只眼闭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