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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下)

“好——”谁在下面高喊了一声,一看原来是新疆局的王其仁。

“好好!”也不知谁附和了一声,于是整个会场里“好”声一片,掌声一片。

余秋里趁着大家鼓掌之际,他往会场扫了一遍:他高兴地看到了想看到的人,于是站起身:

秦文彩同志和李德生同志,你们都来了啊!去年我在四川会战期间没有认真听你们的意见,而且也不正确地批评了你们,还有张忠良同志也提了很好的意见,我没有接受。现在,我再一次代表党组,也有我个人的意思在里面,我向你们检讨,向你们赔礼道歉!

将军部长突然庄严地挺直胸膛,举起右手,向秦文彩、李德生等同志又敬礼,又鞠躬。

“哗——”这回掌声真是雷鸣一般。华侨大厦的服务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纷纷涌到走廊和会议室的门外,当她们听到里面随即传来欢笑声时,才微笑着回去干自己的事。

“同志们,现在我想趁这次会议的机会,向大家报告一下明年——1960年咱石油部的工作计划。明年可能对我们石油人来说,是个好年份。我们的松辽已经出现希望的曙光,如果勘探计划继续发展,我们要准备组织一次史无前例的大会战!彻底把中国贫油的帽子扔进太平洋去!同志们有没有决心啊?”

“有——!”会议室的房子顶出现了强烈震颤。

余秋里这回笑了。是该值得笑一笑了。石油部的华侨大厦会议已经过去了45年,当我怀着一颗虔诚的心,一步一步走入这段历史并再回过头看看后来新中国石油走过的石油史,我才深深地理解了康世恩同志为什么说此次会议是“中国石油工业发展的里程碑”了。是的,石油工业与其它行业很不相似,尤其是中国的石油工业,这个行业本身的基本特点是它的“未知数”,油在哪儿是未知数,能不能成为油田开发、怎样开发,开发的结果会怎么样等等都是未知数。对一个充满未知数的特殊战场,靠常规的工业化运作简直是无法前进一步。

“老康,这回松基三井的出油情况,以保守的数字向外说。宣传上更不要多说这事,现在还不是时候。”秦老胡同的再次聚会时,余秋里第一句话说的就是这个。

康世恩完全明白了:余部长在等待松辽下一步的进展情况。于是他报告说:松基三井这两个多月的出油情况一直稳定,这说明地下储油情况和地质构造不像川中。

“其它布置的井进展怎么样了?”余秋里更关心松基三井后部里所决策布置的另外63口井,尤其是布在大同长垣构造上的那56口井。地质部现场地震队送到石油部的资料已经证明,那个长垣构造长达千余公里、宽有数十公里,横卧于松辽平原的盆地中央,像一只巨大的长方形鱼盘,葡萄花、高台子和太平屯等几个构造则像大“鱼盘”中的几个小土豆。要是长垣整个构造都能证明是储油的,那将是个什么样的油田呀?!

不敢想不敢想,部机关好几个技术干部一听连连摇头,虽然他们心里也希望能为祖国找到一个大油田,但他们没有勇气去想到这回要找出一个世界级的大油田。

怎么不敢想?中国就不能有“巴库”?何长工老将军不已经说要在三年内找到“中国的巴库”嘛!余秋里把右手压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图的“雄鸡头”上,丹田之气一提:我就要“中国的巴库”!

“部长,松辽的长途电话接通了。”秘书将电话筒放到余秋里的手里。

“喂,我是余秋里啊!什么?还听不清啊?”余秋里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已经把院子前后的人都吵醒了,可松辽那边的电话里还像苍蝇似的不停叫嚷着:“你能不能再声音大一点?”

余秋里用力抬起一条腿,跨在木椅上,想借助这力量把底气再往上提高两倍:“……同志们哪:你们必须千方百计地争取速度!对,速度!在工作中要做到四快:快运输、快安装、快开钻、快钻进。哎,对头,四快!你们要知道,这一批打得快和慢,会直接影响到下一步的布局问题!也关系到明年全盘的工作布局问题和决心啊!是的,我很着急。你们早完成10天,我和部里就可以早10天下决心。对,对对。所以我现在再次要求你们:务必在明年3月前将长垣构造上已定下的56口井打完它!哎,对对。目前松辽只有一口井出油还不能说明问题。能不能把松辽这个油田定下来,你们还要做许多艰苦的工作。现在的任务是加速勘探,鼓足干劲,分秒必争!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松辽那边回答得很响亮。

读者是否意识到,此时的将军部长心目中已经开始在酝酿一场共和国空前的建设大战了!从来到石油部后,将军经过相当一段时间对克拉玛依、柴达木等油田地实地考察和调查研究,早已认识到,中国的石油之战,再靠过去分散兵力在这一处掘几个孔、在那一处再搞几块地普查勘探一下,或者像西方的公司式开发是不可能大有作为的。另一方面,新中国成立才10来年,完全的计划经济形式也不可能让他采取西方式的石油开发模式。那么可以选择的只有一种:利用社会主义的优势,集中兵力干大事。而石油工业的特殊性,又使他非常自然地想到了用军事手段、军事艺术和军事思想来完成和实现这样的大作战计划,便成了毫无疑问的最佳选择。

这是余秋里娴熟的一门指挥科学。他在战争年代,跟随毛泽东和贺龙、彭德怀那儿学到了很多东西,当然,更多的实践是他自己的。关于余秋里在军事科学上的独特才能,我听过专门研究过他的军事专家们说:余秋里的本事在于他既有纯粹军事家的那种决断勇气、敢打敢冲和战之必求胜的战将风范,同时又有政治家的那种善于把握战斗人员的思想、觉悟,并通过行之有效的政治鼓动,使之每一个参战人员时刻处在自觉自愿的高昂斗志状态的政治韬略。

川中一战,余秋里在毛泽东和全国人民面前丢过脸面。但对余秋里个人和对后来的中国石油事业来说,真是难得的一份宝贵精神财富。

华侨大厦会议吵得很厉害,有人认为按余秋里的脾气,必定会把那些不听命于他、在关键时刻怀有小九九的下属,以最严厉的方式来解决他们的问题。但将军这回没有,他镇静自若地驾驭着整个石油队伍的方方面面,以细致、耐心、实事求是和体谅、理解的工作方法,让人心服口服,最后达到他愿望的那种“万众一心,所向披靡”的目的。

好了。队伍不再是你行你素、我行我素的散沙一盘了。情绪高昂的战前准备已就绪。现在只等一声令下了。

战令好下,但“敌人”在哪?“敌人”的兵力有多大,又以什么方式采取行动方案?余秋里现在需要亲自决断——川中经验已经告诉他在没有弄清地下情况时,他的“石油之战”就不能发令。

战前的侦察是最必要的。布孔打井的勘探普查,是“石油之战”的基本侦察内容。余秋里因此特别的关注新布下的几十口井,尤其是地质部现场地震资料所显示的那个“大鱼盘”长垣构造上的那56口井。这是余秋里为了继续论证松基三井的出油是否真的稳定和高产,更为的是确定松辽是否真的存在大油田。

“老康,应该再派技术力量往那儿去,只有吃透吃准那边的地下情况,我们才能决定行动决策。”余秋里急切和焦虑地一次次找来康世恩,催促他调集更强的力量到松辽那边去。于是康世恩迅速把石油部几位技术“大将军”张俊、翁文波、李德生、童宪章等全部派到松辽前线,与已经在那儿的张文昭、杨继良、安启民、武依民及从苏联留学归队的胡见义、崔辉、李葆青等汇合,展开技术评估松辽的“侦察尖刀行动”。这些技术专家来到前线后,分组行动,有合有分地死死盯住每一口勘探井的钻探进展,一有情况,立即汇聚一起研究分析。

即便如此布局,余秋里仍然不很放心。1959年12月26日将军部长风尘仆仆地踏上了松辽大地。也许谁也无法理解日理万计的他,为什么在本年度只剩下最后几天的时间,还要赶到那个遥远的北国?

将军到底在想什么呢?

将军一路默默不言,只有那双明炽的眼睛透过苏式嘎斯吉普车窗口,在寻觅、在探究、在思考他眼前的这块陌生而充满神秘感的黑土地。

呵,这就是松辽,广袤无垠,一展平川,举目无边;呵,这就是松辽,白雪皑皑,滚天银装。一个连一个的水泡子像一面面巨大的镜子,在阳光下格外耀眼……而在几千万年前,这里曾是草木茂密、鸟飞雀欢、鱼虾满塘、玉珊碧翠、兽畜同乐的水泽天国呀!

太美了!美得透心,美得刻骨,美得热血腾升。

但也太苍凉了!苍凉得叫人恐惧,叫人寒颤,叫人呵叹。

嘿哈哈哈!这就是我们的北大荒!将军突然一阵放纵的大笑。那笑声惊得近处的一群黄羊蹿着躲闪,逃之夭夭……松辽,以其原始的质朴和宽阔的胸怀,第一次迎接了我们的将军部长。

“真他妈的冷噢!”司机一次次叹息,一次次呵气——从他嘴里呵出的气,如同白色的狗尾巴,又忽儿消失得影迹无踪。

毛领军大衣里的将军部长则露出头,朝司机笑笑,然后举起右手,来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摘下头上那顶绿呢军帽,朝自己的脸上扇起来!

“部长你还热啊?”司机惊叫起来。

部长又是一阵爽朗朗的大笑,说:“热!就是热!”

司机疑心重重地瞅了一眼将军那个光光的头颅,可不,毛耸耸的发根里竟然有晶莹在闪动!

热!哈哈哈!这零下几十度的冰天雪地里,谁能言热?惟有大将军斯人也!

“嗄嚓嚓——”突然,吉普车前的轮下响起一声冰裂,于是四周的冰天雪地犹如一块电极板,顿起一串奇妙而悦耳的声音,一直传至天边……怎么回事?司机惊得目瞪口呆。

什么也没有发生。大地仍然白雪茫茫,连天接地……“嘿嘿,你们没有往前看嘛!看,那边是什么?”将军部长笑嗬嗬地抬起右手,指指略偏西向的前方。

“哎,快看!红旗!”司机惊呼。他的眼前,一面鲜艳的红旗分外醒目的在雪地里招展……“是是,还有钻塔!我们的队伍呀!”秘书也看到了:一尊耸立在天地之间的钢铁钻塔……“加速!上我们的井台去!”将军部长把右臂奋力地向前一挥,像当年带着红军纵队飞越雪山草地。

吉普车的四轮后顿时溅起一片雪浪……“到了到了!葡萄花7号井!”在北京很少有笑声的将军部长,今天格外高兴,尤其见了自己的队伍,笑嗬嗬的脸没换过相。

“同志们辛苦啦!”吉普车的轮子刚刚停下,将军部长的双脚已经踩到了井台。

“是部长啊!部长您怎么来啦?!”工人们先是一愣,继而欢呼起来,纷纷围聚过来。

“我来看你们哪!”将军部长抬起左腿就往钻塔井台的甲板上迈。

“哎哎,部长别上来,小心滑倒!”工人们嘻嘻哈哈、喳喳呼呼地又想挡住部长,又想拉他上去。愣神间而他们发现挡是不可能的,于是干脆扶住部长的左右胳膊,一把将他拉到了又滑又冰的井台上……有人发现,他们揪住的是一只空空的胳膊:怎么回事?他们惊愕得张大了嘴巴,又不敢吱声。

“部长在长征路上打仗打掉了一只胳膊。”有干部轻轻向愣着的工人耳语道。

原来如此!工人们肃然起敬。

“来,我们握握手!”余秋里将右手伸向每一位正在井台工作的工人和技术人员。

“小心哪余部长,您的手没戴手套,可千万别碰上铁器,那样会撕掉皮肉的!”轮到与一位青工握手时,那青工缩回手,这样说着。

这回是将军愣了:他想脱去青工的手套与他握手,但没有成功。

“部长您别动,我自己来。”青工慢慢地脱下手套,露出裹着纱布的手。

“怎么,手受伤了?”将军把那只裹着纱布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有一次换钻时,没顾上戴手套,结果摸了一下钻杆,就给撕下了一块皮……”青工不好意思地说。

余秋里不无心疼地问:“很疼吧?”

“不疼!”青工挺挺胸脯,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稚气。

余秋里转过头,对井台的干部说:“咱们来这儿工作的同志不少是南方人,他们不知道北方到底有多冷,千万要告诉同志们在冬季施工的注意事项!”

“是,我们一定注意。”

“这儿真是奇冷呵!”余秋里这回真开始感叹了。他看到井台上刚刚泼上的热水,仅仅冒了几丝白烟就变成了硬棒棒的冰碴。再看那铁塔四周的帆布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冰凌,阳光一照,如同瀑布一片。再看看零下二三十度下工作的工人们,因为不停地提钻下钻,那泥浆劈头盖脑的到处飞溅,于是他们的身上个个都像穿了厚厚的大盔甲……“辛苦啊!辛苦!”余秋里一次次地喃喃着,脸上开始凝重起来。

“晚上让同志们多吃点热乎的东西!”余秋里对随行的干部连声叮咛后,又高声地问工人们:“同志们,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工人们一下愣了:什么日子?好像离新年还有几天嘛!是啊,12月26号,啥日子?

“对,今天是12月26日。是我们的毛主席的66岁大寿日子!”部长说。

井台顿时欢腾起来,嘻嘻哈哈地你一言我一语地:那今晚我们吃面条!庆祝毛主席生日!

余秋里笑了,大声说道:“对,我们吃热面条!吃长寿面,一是祝毛主席健康长寿,二是为我们在松辽大地上找到大油田!”

这一晚上,凡是余秋里过去的那些井台,全都吃上了热腾腾的面条,有的井台还弄了些酒。

大伙儿吃得非常开心。

土坯房内,与寒气逼人的外面截然相反,里面热气腾腾——而热气来自二三十名男男女女的年轻人的情绪与干劲。他们都是地质技术人员,中间有早一两年前就到这儿的“老松辽”,也有刚刚从西安等地质调查队过来的新同志。一块由七八米长、一两米宽的木板钉成的“办公桌”四周,围聚着这群热血青年,他们指指点点着铺在“办公桌”上的那张地质图,在热烈地讨论着,争执着。那是一张张被喜悦兴奋着的脸,那是一串串被曙光映红的脸。

这时,石油部的几位大专家相继进来,他们是翁文波、童宪章、张文昭、姜辅志、邓礼让等人。

“继良,听说上次你乘飞机上天,人家驾驶员就是不让你上啊!”精瘦的翁文波笑咪咪地拍拍胖子杨继良,打趣地问:“你是吃什么山珍海味,长这么胖嘛?”

杨继良不好意思地:“翁先生,我、我喝白开水也长膘呀!”

翁文波随手拿着桌上的放大镜,朝杨继良的胃部照了照,然后一本正经地:“那就是你的体内Machine太好了!”

“哈哈哈……”屋内顿时响起一片欢笑。

“余部长来啦!”小屋子顿时欢笑声戛然而止。原先七拐八扭待着的青年人们立即挺直腰板,全体站立起来。

“哎坐坐坐——”余秋里脱下大衣,摘下帽子,一屁股坐在胖子杨继良的身边。那只空袖子正好碰在杨继良的右手,这让青年技术员有些敬畏:独臂将军,果然是啊!

杨继良瞅着那只空袖子出神。

“哎,年轻人,你来谈谈对松辽的看法?听说你还是松基三号井的设计者之一呢!怎么样,对松辽找油的信心如何?”余秋里发现了身边的杨继良。

“噢。”杨继良一惊,立即站起身,大声道,“我太有信心了!从现有掌握的地质资料看,松辽一定是个大油田!”

余秋里笑笑,又转头问其他人:“你们觉得怎么样呢?”

“肯定是个大油田!余部长。”一个快嘴的女青年说:“一亿吨储量保证没问题!”

“不止不止,一亿吨储量肯定不止。我看至少有20亿吨!”

“20亿呀?”余秋里张大嘴盯着说“20亿”的那位眉清目秀的小伙子。

小伙子一般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朝自己的部长肯定地:“对,我看20吨亿储量没有问题!”

20吨亿储量是个什么概念?就是20个当时全国最大的克拉玛依油田,就是世界级特大油田。

小伙子的回答惹得满堂大笑。余秋里也笑得合不拢嘴,他打量了一下小伙子:“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多大了?”

“嘻嘻,余部长,我叫王玉俊,北京石油地质学校。刚毕业,今年20岁。”

“好么,玉俊同志,如果这儿真是你说的那么多储量,我就封你为石油部总地质师嘞!”余秋里的话再次引得满堂大笑。

小伙子这回脸红了。其实,一年多后,通过进一步的勘探调查,松辽的储油量远远超过了20亿吨这个数量。当然,余秋里在获得如此巨大的一个已经控制的世界级特大油田的储量后,并没有兑现给王玉俊小伙子提拔为“石油部总地质师”的承诺。但可以看出,余秋里开始对松辽地底下的情况到底是个什么样,他一直是慎之又慎。

自从松基三井号出油后,地质部在扶余3号井也打出了油,而此时石油部上下也都沉浸在“松辽大发现”的喜悦之中,尤其是那些参与现场勘探和地质调查的技术人员们更是一口肯定松辽会是个大油田了。然后此刻只有一个人的头脑异常清醒,他就是部长余秋里。

“同志们,这些天来,我跟大家一样,心情是很高兴的,看到松基三井出了油,谁不高兴?

要说高兴我是最高兴的一个。但我又是一个最高兴不起来的人!为什么?”土坯房子里,正当前线将士和技术人员都在为眼前的光明前景喝彩时,部长余秋里竟然抬出了这样一个硕大的问题。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连翁文波这样的大地质学家都屏住了呼吸。

“是啊,为什么呢?”余秋里抬起右胳膊,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额头,神情凝重而又严肃地扫了一遍屋子里的所有技术人员。突然他的右臂从空中猛地落下:“因为在大家一片喝彩声中,我要提个反面的意见,这个意见就是过去石油勘探的经验和教训告诉我们:一口井出油并不等于是一个构造出油!几个构造有油并不等于连片有油!一时高产并不等于是能够长期高产!”

哇,多么精彩的经典话语!多么深刻的睿智哲理!

“一口井出油并不等于是一个构造出油!几个构造有油并不等于连片有油!一时高产并不等于是能够长期高产!”这短短三句话,比起大地质学家们的鸿论巨著,比起世界石油勘探学的教科书,它也许太短太短,但在我与所有而今仍然活着的地质学家和石油专家们的交流中深切感受到,他们中没有一个敢否定余秋里这三句话的意义。

难道不是吗?这三句话中所包含的地质学和石油勘探学的深刻性、辩证性,还有什么更经典的话可以概括和取代的呢?

没有!

同样,这三句话中还深刻阐明了人与自然之间相互认识与理解的哲学关系,而且它还揭示了科学与自然之间的均衡性和不均衡性的统一问题,以及它们之间必须共同遵循的基本规律。

10年前,我在采访黄汲清和翁文波这样的大地质学家时,这些大师们就出口诵颂过余秋里的这三句话,并称其为“大哲学家的科学语言”、“石油学的战略与战术的经典思想”。

10年后的今天,我在走进运用卫星等高尖端技术进行地球勘探的石油科学研究机构时,年轻一代的石油专家们仍能熟诵将军的这三句话,并作为“找油哲学经典”或“座右铭”信条,压在自己办公室的玻璃板下。

在40年前的那个冰天雪地的土坯房子里,这三句话是将军从心底迸发出的,因此落地有声,振聋发馈。这源于他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和从事军队政治工作多年的高级领导者,在来到石油战线后所经历的那些包括川中会战在内的失败教训和对克拉玛依、玉门、柴达木等油田成功开发的全部认识及不断总结的结果。

“同志们,你们的热情,你们的干劲,你们现在所向我报告的每一个新情况,都让人激动、高兴,但我请大家冷静和清醒地想一想:这松辽到底是个大油田还是小油田?是个活油田还是死油田?是好油田还是坏油田?”余秋里说到这儿又把话顿住,然后目光从翁文波开始,一直转到那个开口说“20亿吨储量”的小伙子身上。那目光是急切的、期待的,更是犀利的。

没有一个人敢回答得了将军部长的话。也没有一个能回答得了将军部长的话。

余秋里收回犀利的目光,投出温和诚恳的目光:“所以,同志们务必保持清醒的头脑,继续做更加深入、更加细致的工作!”

土坯子小屋里静得出奇,那些平时高谈阔论、信口开河、慷慨激昂的技术人员们像换了个人似的,一个个低着头,似乎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当时我们听完余部长的话后,每个人的心头,都像被警钟狠狠地敲打了一下。大家顿时清醒起来,而且这样的清醒让我们保持了一辈子。中国石油工业的50年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和发展,应该说,余秋里同志这三句话中所包含的精神遗产是实在太丰富了!

它让我们学会了科学辩证法,学会了处理人与自然、人与科学、科学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也更学会了怎么做学问和做人的道理。”当年亲耳聆听余秋里讲话的现今大多是中国科学院和中国工程院的院士们,如此感慨地向我表达这样的心声。

翁文波为首的技术人员们在余秋里那番话后,没能回答出来,是因为他们陷入了技术程序上的难题之中:要搞清地下的储量,纸上谈兵解决不了问题,只有靠打深井,而且要打得准确。可是打一口深井至少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因为打井过程中都要取岩芯和试油,同时每口井都需要几百万元的费用,这都是余秋里部长不那么愿意做的。显然,将军愿用最少的代价、最短的时间获得地下的真实情况。可这是技术人员又无法解决的事,但松辽找油战役打响之前这些问题又必须解决。

精道地质和物探的翁文波苦思冥想,仍然不得要领。

李德生才思敏捷,但就是不愿多说——他的心里多少留着川中会战时因为多说话而受到批判的阴影。

张文昭此刻正在盯着前期布置的60几口井的勘探任务已经够忙乎的了。

办法总是有的。办法需要靠打破思想束缚,其实解放思想的行动在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上有过无数次成功经历。只是不同时期叫法不同,余秋里执帅石油工业时,他管解放思想叫做“开动脑筋,多想点名堂”。

脑筋动到了家,名堂就自然而然出来了。

余秋里自26日来到松辽后,白天一个一个的跑机台,晚上又整宿整宿的找人谈话,倾听技术人员的意见,与他们一起研究分析。“他简直就是一台机器,你不让他停下来就永远会转下去。”现今也已变成“老爷子”的王玉俊谈起当年的余秋里时如此说。

专家们谁也解决不了的问题,最后还是由将军解决了。

“时间紧,布井又那么多,靠常规等一口口井取芯打完再试油,那么我们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至少一两年以后吧?”余秋里把技术员召到自己的“部长临时办公室”——那是当时大同镇最“豪华”的地方,镇政府后面的一排“干打垒”——墙是土块打的、屋顶是高梁秆或用麦秸杆铺垫再压上厚厚一层土的那种只比人高出半个头的土建筑。

屋子里烟雾迷漫,技术人员们整整齐齐地围坐在几张长条木椅上,面对着坐在木椅上的将军。只见他盘着双腿,抽着烟,态度似乎比平时亲和与恳切得多。

“按照世界上找油的基本规律看,一个大油田从发现到搞清它的储量至少得三五年。这也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才能做得到的。”翁文波回应部长的话。

“是么,三五年我们哪受得了?毛主席受不了嘛!”余秋里“噌”地从炕上跳下来,把手中的烟蒂往脚底下一碾,然后在烟雾腾腾的低矮的小坯房里来回走动起来。

技术人员们的目光随着部长的身影移动。那些年轻一点的同志则把眼睛停在那只空袖子上,内心泛起几丝敬意和畏惧。

空袖子甩着甩着,在那幅墙头挂着的松辽石油地质勘探图前缓缓停下……呵,密密麻麻、横七竖八的线条和曲曲弯弯、形状各异、颜色别样的地图!将军部长的眉睫紧锁:这家伙跟打仗的军事地图真不一样啊!军事地图多好——敌我双方,清晰明了。进攻箭头、阵地区位,指挥棒所指之处,便能听得千军万马马蹄的隆隆作响声。这家伙地质图真是复杂,密密麻麻的像理不清的乱丝,叠叠重重的像翻不完的奇书。布下的几十口勘探井,在庞大的图纸上显得孤孤单单的,如同撒在一张大贴饼上的几粒芝麻粒……“星星点点,点点星星喔!”空袖子甩了一个180度。“同志们,你们都是专家,我们能不能采取些打破常规的勘探方法,争取更快的时间完成勘探任务,摸清这个‘敌人’的底细?”

技术人员们面面相觑,还像前一晚上一样,不能也不敢回答如此的问题。

不过这回有人把皮球踢回了余秋里:“比如呢?”

“比如我们能不能将所有布下的勘探井分为三类:一类井只管往下打,不取芯,把电测、综合录井的资料搞好,争取最快时间掌握控制含油层就行;二类井则在油层部位全部取芯,以掌握油层特征,为计算储量取得可靠资料和数据;第三类井是在构造的边缘打深井,以便通过分组试油等措施,确定油水的边界到底在哪里!最后再把这三类井所取得的各种资料合在一起,相互验证,这样是不是也可以达到你们地质勘探教科书上的技术要求,从而获得了解这一地区的油层和圈定含油面积之目的了?你们说说,这样做行不行?是不是可以同样达到我们想达到的目的?”余秋里这回说完,没有用他那双锐利的目光射向现场的人,只是顺手操起烟盒,然后划燃一根火柴,悠悠闲闲地点着烟卷,深吸一口,又吐出一缕烟雾,像是在自问。

“我看可以!”突然响起一个年轻而响亮的声音。

余秋里的眼睛一亮。他在寻找是谁的声音,但没有找到。大概这个声音自知在这种场合有些底气不足。

“翁文波同志,你说呢?”余秋里把皮球踢到技术权威那边去了。

“No,very good!”翁氏冒出一串将军部长听不懂的话。

余秋里的目光直逼翁氏:“嗯?你是说我的意见不行?”

翁氏急了,站起身来:“不,余部长。我、我是说你的意见不仅可以,而且非常好!”

“真是这样?英文也这样说?”

“是的。”

“噢——你的英文太流利了。不过,还是让我吓了一跳。”将军长喘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然后转向其他技术人员:“你们是什么意见?”

此刻的“干打垒”里,气氛一改沉默,顿时活跃异常。

“好!我看余部长的意见完全可以!”

“是嘛,我们的勘探目的就是为了查清油田的情况,这样干省时省钱又能达到目的!从松辽整体的勘探看,也是符合技术要求的!”

“行,我看行。”

余秋里“嘿嘿嘿”地笑个不停,他将一包“中华烟”甩给那些抽烟的人,不会抽烟的人他也硬塞一根,口中道,“抽一口,抽一口!”然后说:“我是外行,你们回去好好再研究研究。张院长,这个任务交给你了!”他在张俊面前停下,又把目光转向屋子里的人:“好,今晚我们就说到这儿。现在散会!”

翁文波等专家们带来全新的问题,颇为兴奋地边议论着边出了门。石油部科学研究院院长张俊是最后一个离开余秋里屋子的,他似乎还有什么问题想问问部长,但见余秋里已经转过身去,眼睛又盯在地图上,便打消了念头。

第二天,余秋里又是一整天的往野外跑,转机台,找人谈话,在那个冰天雪地里与工人和技术员们滚打在一起。

“余部长!余部长!”余秋里刚刚从井台回到大同镇那个“豪华”招待所,胖子杨继良和张文昭兴冲冲地揭帘而进。他们一边吹着寒气,一边迅速解开手中的一张图纸,异常兴奋地说:“快来看看地质部长春物探大队的同志刚刚送来的大庆长垣地震构造图!你看你看——”

杨继良口快地指着那张1/100000比例的地震图纸,将手指滑向北边的那片广阔的地区:“这儿,这儿的地震显示,还有三个大约有一百至数百平方公里面积的大地域我们还没有布过一个钻孔,而地震资料显示那儿的储油构造比我们原先估计的南边这一带要丰厚得多……”

余秋里两眼看着图纸上那片叠叠重重的波纹形曲线——那波纹形曲线组成的图案好怪喔,余秋里看着看着,用手一指:“这玩艺跟王八盖子一样嘛!”

杨继良和张文昭笑了:可不,那地震图上显示的大庆长垣构造可不跟甲鱼的背盖儿一个形状嘛!“余部长真会形容!”两位年轻技术专家看着将军的那只空袖子并不生畏了,而且多数时候还特随和与其亲近,仿佛身边的将军是个农民大哥。

“你们的意思是北边还有更大的储油区域?”余秋里的右手掌压在“王八盖儿”的北边那一片,眼里闪闪发光地询问。

张文昭连连点头:“没错。地震资料显示储油构造,是目前我们侦察地下情况最先进的技术手段。你看,图上现在除了南部构造这一块外,我们通过这图可以清晰地看出北部杏树岗、萨尔图和喇嘛甸这三个高点,它们不但重磁力、电法显示的轮廓和高点吻合,而且这些构造的范围和高点的位置也清清楚楚。”

余秋里听完两位年轻专家对地震资料图的一番解释后,几乎将整个身子全都卧在一米多长的图纸上,嘴里还喃喃地不停叨唠着:“真得好好谢谢地质部,谢谢地质部的同志们哪!”那一刻,余秋里的心潮澎湃,后来在将军自己的回忆录里我看到他用了八个字:“兴奋不已,彻夜难眠。”我知道像铁铮铮的将军这样身经百战的人,一生中很少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自己某一刻心情的。但此刻将军用了。这与大庆油田即将被发现这一伟大时刻有关。

我们知道,人们现在通常把松基三井出油当作一个标志。其实大庆油田的发现有过几个重要历史阶段,最早的贡献,应该是李四光、黄汲清、谢家荣、翁文波等提出的陆相生油理论,并由黄汲清、翁文波他们几个正式圈定松辽找油的地质构造图;其次是松基三井出油。而紧接着就是关于大庆油田是个大油田还是小油田?是个好油田还是差油田?是死油田还是活油田等这些决定大庆油田前景的关键性时刻。毫无疑问,中国石油工业史和许多当事人都证明,余秋里在这一关键时刻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有人形容余秋里在这一时刻对大庆油田所作的贡献,如同毛泽东当年在“遵义会议”上的贡献一样。而我看完众多原始记录资料、走访石油战线的不少老同志后,所得出的印象也是如此。

卧在那张地震图上的余秋里不能不激动!他是国家的一个部长,他又是军事家,当他看到松辽大地下隐藏的石油资源不仅证实了他们原先的估计,而且比他们原先估计的要大出不知多少倍时,他能不激动吗?那是真正可以把一直戴在我们中国人民头上的那顶“贫油”帽子扔进太平洋的天大喜事呀!而且余秋里还比别人特别多了一份高兴——他看到地震图上所显示的那个萨尔图构造正好有条滨洲铁路横穿其中。一旦萨尔图构造富油层成立,那对开发和外运石油起多么好的作用啊!别人不知道,他余秋里知道:周总理为了把几千里之外的玉门、克拉玛依和柴达木的原油运往内地和沿海,不知花了多少心思,而且成本吓人!如果地处东北部的大庆油田是个大油田,这对国家建设该是多么大的一个福音嘛!不等于好像在建设工地旁有个大油库一样,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去放阀门便是了!

这一夜,余秋里没有睡,“大中华”抽掉了两包。而在这烟雾腾腾的“干打垒”里,他已经为未来的大油田孕育了一个伟大决策……一清早,余秋里就让秘书把张俊和李德生叫到自己的房间。

“北边的构造显示告诉我们,那儿值得去大干一番。因此我考虑咱们把原来的勘探作战方案作些调整,在北边三个构造的高点上各定一口井,立即着手进行‘火力侦察’,彻底把这王八盖子底上的储油情况弄它个明白!你们看怎么样?”余秋里今天说话时,像扫机枪似的,用的也都是一串串军事术语。

“我看行!这个设想可以用绝妙来形容!”一向用词严慎的张俊这回说话也带着夸张语。

“你呢?李德生!”余秋里喜欢这位曾经批评过的年轻人。

李德生不知什么时候也学起了将军那套喜欢用手指在图纸上指指点点的习惯,只见他在三个构造高点画了一个三角形后响亮地回答道:“余部长,这回我一百个赞成你!”

余秋里的右巴掌一下重重地落在年轻人的肩上,不无信任地:“谢谢。”又说:“既然这样,我把这三个井的设计任务交给你了,得用最快的速度搞出来!一会儿就去!张院长你看可以吗?”

张俊:“可以。”

“是!部长你放心!”李德生领着任务刚要出门,又被余秋里叫住。

“你叫邓礼让一起去,井位一旦定下,就让他立即调钻机去开工!”将军以军事作战的方式命令道。

“是!”李德生脆响一声,还真有几分军人的样儿。

漫漫风雪里,李德生和邓礼让带着一个测量小组,驶车从大同镇出发,一直向北边大草原穿越。那一望无边的雪地里,他们连口冰水都顾不得往嘴里塞。第一口萨尔图高台子上的探井很快确定,当时定名为萨一井,后重新排序叫“萨66井”——现在史书上的叫法都为“萨66井”。该井定在萨尔图镇以南、大架子屯北一公里左右的草原上。李德生刚把井位确定,邓礼让就调来32149钻井队。而李德生则带着测量小组,继续沿着冰天雪地向北前进,目标是安达县义和乡大同屯南1.5公里的杏树岗构造高点,又在这儿确定了第二口杏66井位。随即他们又继续向边,到达喇嘛甸构造高点的那处距卅嘛甸镇红星猪场北一公里半左右的地方定下“喇72井”。邓礼让紧接着又先后调度两次钻井队奔赴后面两个井位……这是一场真正军事行动式的“火力侦察”,更是石油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因为最早的松辽普查勘探工作一直是在原长垣构造的南部地区的葡萄花高台子上,松基三井就是在这个构造上。按照一般的勘探程序,一个地区打出见油井后,都是采用十字剖面布井办法,以2公里左右的井距依次向左右展开勘探,以其方法一面扩大侦察地下储油面积,一面探明油水边界在何处。现在余秋里完全打破了常规,他让李德生、邓礼让定下的三口井,从松基三井所在的大同镇一下甩到“王八盖子”构造的北边150多里外的萨尔图和喇嘛甸子那儿去了。在石油史上是没有的,这也只有像余秋里这样敢作敢为、气吞山河的军事战略家才能想得出的决策。

关于李德生和邓礼让定井位和调度钻机上马,我在上面说得很简单,其实这三口井尤其是后来搬迁、施工等都比较复杂艰苦,正如杨继良回忆的那样:“当时钻机的搬家安装,除了缺少大型运输和起重设备外,许多器材设备也比较困难。其中安装较迟的一些井,为了开钻配泥用的水都成问题。一般在探井旁边要另外钻一口水井。有的探井为抓紧开钻,就用人拉、车推到附近的水泡子中运来冰块,等融化后再配泥浆,或是组织机关和后勤人员一起动手,用扁担挑,用脸盆端。这样,硬是要配出几十立方米泥浆来保证开钻……”

杨继良是地质工程师,他描述的仅仅是配泥浆这样的技术困难,事实上当时开钻打井遇到的问题何止这些?冰天雪地里,光是晚上睡觉的问题都没法解决,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井位都是在荒无人烟的草原上。吃饭更是个大问题。

“你们机关的统统下到一线去!你们现在吃什么、睡什么,钻井队也要吃什么,睡什么!”

余秋里走出他的“豪华”住所,一个草帘子一个草帘的揭着,让住在老百姓牛棚马厩里的“石油部松辽石油勘探局”的机关干部们全部上前线支援钻井队。

其实那时前线哪有什么机关?不就是一条硬炕,一床棉被,另一条木长凳,和几幅图纸!

那会儿的干部和群众的觉悟与思想境界,真的让我们现在的干部和机关人员感到汗颜。那会儿人们不讲价钱,更不讲你我,能为国家早日找出大油田,就是让他们去死,他们照样义无反顾。

这是余秋里带出来的队伍——一支不穿军装但保持军队作风和传统的钢铁队伍。这支队伍的作风和传统一直保持到今天……中国石油史上著名的余秋里“三点定乾坤”故事就是上面叙述的事。之后,在三口井分别获得了高产油。第一口“萨66号”井,于1960年2月20日开钻,很快见了油层,3月13日完井,初试日产量达148吨。如此高产量油井,如此厚的油层,如此好打的油井,在中国石油勘探史上也是第一次。出油那天,工人们简直发狂了,他们说自己真的掉进油海了!喜讯传到石油部时,六铺炕的那栋石油大楼响起震到的欢呼声,人们都在感叹着:“没想到!没想到!”似乎说一百个、一千个“没想到”还不过瘾。是啊,太大的惊喜之后,除了用“没想到”三个字外,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形容词呢?

继“萨66井”踩到富油区后,在杏树岗构造上的“杏66井”也于1960年4月19日喷油,日产27吨。最北边的喇嘛甸子构造上的那口“喇72井”更是让余秋里和石油部上上下下美滋滋了好几天,因为那口井日喷油高达174吨!

至此,那个“王八盖子”一样的大庆长垣构造正式被确认是富油区,而且是个世界级的大富油区。

这是一个让余秋里激动不已的大“金娃娃”!

这是一个让全中国人民激动不已的大“金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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