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口
爸爸邀请我去看画展，可能是他一个人太无聊了。今天他戴着棒球帽，穿着衬衫和运动鞋，衣领上挂着墨镜，看上去很棒。
妈妈和浅浅把我们送到了电梯口，因为妈妈待在家里，所以浅浅很乖，她没有像上次那样抱着爸爸的小腿不放，还挥手跟我们说再见呢。
爸爸说，今天是两个男人的约会。爸爸管我叫男人，我觉得很酷。这就是我喜欢爸爸的地方，在他眼里我会长大，他会偶尔把我当大人看；而妈妈，我在她心里永远是小孩。
电梯口的墙上有一些小孩子的画，有波浪线和直线，有穿着三角形裙子的女孩，有果树（但看不清上面结的是什么果子），有魔术师……
我自豪地指着一个男人说，这是我画的。
爸爸噢了一声，但很快他吃惊地看着我说，丘奥德，上次警告过你，不许在墙上乱画！他越看越生气，说：喏，就是你们这些不听话的孩子，把一面好好的墙给糟蹋了！
我委屈地说，不是我先画的。
不管是不是你先画，总之你参与了。爸爸摘下了棒球帽，很认真地看着我，就像他突然发现了我是一个坏孩子。
我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错，继续说：小淘只会画女人不会画男人，所以我给她画了一个。可不是，这面墙上有很多一模一样的女人，却只有一个男人。
爸爸说，你就知道狡辩。
我说，你就知道大嗓门。看来你是不打算承认错误了。
我背对他，用食指重复着墙上的线条，不吭声。
爸爸终于发火了，我能看得出来，因为他眼睛看着我的时候不像是在看我。另外，如果他声音降低了，那他一定发火了。
爸爸冷冰冰地对我说，那——你就在这儿看画展吧。
爸爸敲开家里的门，然后自己走了。浅浅探出头问，干吗你？妈妈没有换鞋就出来了，她把我搂进怀里说，宝贝儿，你应该说对不起的。
我听到她叫宝贝儿的时候，感到心里舒服多了。我又回到了小孩子角色，是小孩子应该能哭吧，我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我突然不想当大人，被认为是大人的时候我感到很不自在，就像每一次牵着浅浅的小手出门，听到妈妈说路上小心的感觉。
妈妈说，哭够了就进来吧。我还想待一会儿，因为如果浅浅看到哥哥在哭，我会很没面子。
过了一会儿，我看见一个戴墨镜的人朝我走来。那个人我该叫爸爸，但我没叫，在他安慰我之前我不会叫。
还想看画展吗？他说。他也没有叫我的名字。
走吧，你忘了吗？我说过这是两个男人的约会。他继续说，今天我不想开车，我们坐一段轻轨，然后坐出租车，你觉得呢？
听到轻轨我有点来兴趣了，但我还是不说话。
要不这样，我把墨镜借给你戴？瞧瞧，戴上墨镜多酷啊。他现在有点儿像个演讲家。说完了这些，他真的把墨镜架在了我的鼻子上，我看到了一个灰蒙蒙的世界，阳光柔和了许多，看太阳的时候就像看一个圆球。
真棒！我忍不住说。画得还真不赖！他说。我终于听到了一句表扬的话，不过我答应他，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都只能在规定的地方画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