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慧在灵镜寺迷上了抄写经书,她觉得既能练字又能静心,一举两得,重要的是还能混日子;对,在灵镜寺的确就是混日子,漫无目的地每天机械似地做同一件事。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如何能为离于爱者?”
衍慧诵读经文之时,突然被身后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转过身睇着来者,吃惊不小。
万俟侯咧开嘴笑呵呵地说:“衍慧大师别惊慌,其实很早以前我已经在灵镜寺的经书阁…等你。”
“等我?”衍慧尴尬地垂首,干笑地说:“衍慧实在是不值得侯爷继续等下去。”
“因为我不是佛祖,所以一直无法参透如何能离于爱者。”万俟侯自顾自地说道,还皱着眉头,表情甚是可爱;衍慧瞥了一眼他,觉得好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于是捂着嘴不吭声。
万俟侯恍然说道:“对了,衍慧大师,你看到的经书里面可有说,如何解除相思之苦?”
衍慧咬着唇,嘟囔说道:“侯爷,相由心生,只要你管住自己的心方能解除相思之苦。”
“大师,你能管住自己的心吗?”万俟侯柔声反问。
衍慧惊诧地注视他,两人对视片刻,许久后,衍慧清咳两声,转了身支吾地说:“侯爷是来找麻烦的吗?”
“不敢不敢。”万俟侯俏皮地笑了笑,说道:“就算是借我胆子,我也不敢找衍慧大师的麻烦,好不容易才能看到你,难道还得让你受了委屈?”
衍慧心里一沉,酸酸地说:“侯爷,其实那天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看着我就像是看到离世的未婚妻,可我和她是两个人,你必须把自己的心从梦境中拉回现实。”
万俟侯认认真真地说:“我也说过了,我现在对你并不是因为你和冷翠相像,如果不是你固执地要出家,说不定现在我们已然双宿双栖了。”
“不是我固执,而是我…”衍慧凝神说道:“而是我们都身不由己。”
“是啊,如果我不是万俟侯,我想你不会这么选择。”
“如果你不是万俟侯,你会浪迹天涯吗?”
“为什么不?”万俟侯爽朗地笑说:“我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从小我的母亲就告诉我,我父亲是个马上英雄,他一开始自己有个武馆,还有镖局,后来因为武功高强被皇上招安了,回京后的父亲更加了不得,还做了大将军。”
“侯爷也了不得,也是大将军呢。”衍慧嫣然笑道:“我曾听说侯爷有自己的三千精兵,是直接受命于侯爷自己的。”
“是的,不过差一点…”万俟侯不想说下去。
“就因为我差一点被皇上解散了这支精兵。”衍慧苦闷地说:“所以我时时刻刻都记着自己欠侯爷这份情义。”
“救你的人又不是我。”万俟侯苦笑一声。
“当然是侯爷。”衍慧娇声地说:“只是当时我被西太后看管着不能去刑部探望侯爷。”
“当时情况危急,任何人都进不去。”
“那他们可有为难你?”
“我毕竟是西太后的人,又是将军,手握兵权,他们没有皇上的圣旨奈何不了我。”
“以后侯爷千万不要这么冲动了。”衍慧关切地说。
“如果是你的事,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做。”万俟侯诚恳地说:“不过,我由衷地希望你以后一切都好。”
“呵呵,侯爷的希望肯定会实现,因为在灵镜寺,我能有什么困难?”衍慧打趣地揶揄自己。
“你在哪里我都守着。”万俟侯突然说道。
衍慧一怔,盯着万俟侯倏地飞红了脸,她再一次没管住自己的心,又再一次压抑自己的感情,她打从心底地感谢万俟侯,在这个残酷的地方,只有他真心地对待自己,可惜的是,她给不了什么,她的身份不但受命于西太后,也被玉汐这个女人控制着,她挣脱的唯一出路是让自己幻灭,然后像涅槃一样重生。
***
“你在外面等着,我还想见见明镜大师。”玉汐对珠儿吩咐一声,然后转进了后院。
玉汐打算在灵镜寺为香香供奉一尊佛像,希望她来世不再受苦。既然人都到了灵镜寺,她也就想起了老朋友,于是玉汐的身影开始在灵镜寺漫无目的地搜索。
问了几个小尼姑才知道玉汐平常是在灵镜寺最角落的经书阁修行,她走过去的时候眼角惊觉另一个熟悉的影子,她心中猛然浮现万俟侯,顿时,一股电流穿过她的身体,让她不由自主地定在了原地。
“玉汐?”还是从经书阁走出来的衍慧看到了石板路上一动不动的玉汐,此时玉汐脑袋放空,想着不堪的场景。
玉汐转了转眼珠子,盯着衍慧冷冷地说:“刚才我好像看到万俟侯了。”
衍慧犹豫地说:“你没有看错,万俟侯刚刚从经书阁离开。”
“你们在经书阁干什么?”
“如果我说讨论经文,你会相信吗?”
“当然不会。”
“那你何必多此一举要问我?”衍慧白了一眼她。
“你别忘了,这里是尼姑庵,不是琼仙居也不是侯爷府。”玉汐讽刺地说。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心里明白我没有做对不起佛祖的事情。”
“哼,孤男寡女做什么事我想只有你自己清楚。”
“玉汐。”衍慧愤怒地叱喝:“你不要满脑子那些事情,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你想象的那样,我说你有毛病还真是抬举了你。”
说着,衍慧打算离开,玉汐拉住了她,无礼地怒斥:“你别走,不说清楚不可以走。”
“我和你之间就没有说得清楚的事。”衍慧不耐烦地推开玉汐的手,吼道:“说实话,我还真就讨厌看到你,你不要有事没事跑到灵镜寺打扰我的生活,是你说的,要我离开侯爷府,好,现在我的的确确离开了侯爷府,又是你说的我只有出家你才放过我,为何你还是三番五次地骚扰我?我告诉你,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不要逼急了我。”
“我做这么多事目的只有一个。”玉汐不甘示弱地怒吼:“可是你偏偏要与我作对,你缠着侯爷不放手,变成了尼姑也不安分,究竟是我逼你还是你逼我?”
“你们吵够了没有。”万俟侯阴冷地喝了一声,打断了跟前两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埋怨声。
“侯爷?”玉汐和衍慧不约而同地惊愕。
万俟侯咬牙切齿地啐道:“玉汐,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至始至终都是你在背后捣鬼…”
“不,不是这样的。”玉汐奔过去拉着万俟侯的手臂,慌张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应该是什么样?你敢说如兮出家,跟你没有关系?”万俟侯盛怒地质问。
“我…我也是因为听到你告诉殷夫人,要娶如兮的事情,才会出此下策啊…”玉汐苍白的辩解已然崩溃,在事实面前,她唯有颤抖双唇做最后的挣扎。
“其实这件事情也不能完全…”衍慧想化解误会,可万俟侯突地变了脸,对着衍慧冷笑地说:“你也不用再说了,我现在才知道,你宁愿出家也不愿意嫁给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