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兮真不想放弃自己,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还听说皇上派华瑞探望自己,只可惜她没见着南荣玄桀;对于昙花一现的恩宠,如兮已经释怀许多,现如今她觉得自己命在旦夕,希望能在弥留之际让华瑞转告南荣玄桀一句话。
华瑞涕泪滂沱地来到南荣玄桀跟前,跪下之后没多说一句,直接背出了如兮念给他听的那首诗:“白玉堂前一树梅,为谁零落为谁开;唯有春风最相惜,一年一度一归来。”
“如兮,朕的如兮…”南荣玄桀痛心地低吟;猛然间,歇斯底里地推开身边的宫人,他奔去西门,恰巧看到西太后吩咐芷荷用车辇将病态的如兮送出宫。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送如兮出宫的一干人等全都跪下请安,坐在车辇中的如兮将珠帘紧紧地拉着,她忍着身上的疼痛大声说道:“如兮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荣玄桀扑上前,眼泪已盈盈欲滴;如兮咬着牙,端起泪眼婆娑地说:“皇上,您多保重。”
“白玉堂前一树梅,为谁零落为谁开;唯有春风最相惜,一年一度一归来。”南荣玄桀哽咽地念道。
如兮的眼泪流在溃烂的脸颊上,因为眼泪并不干净,所以溃烂的伤口无情地折磨着她仅剩的精力。南荣玄桀想再见一面如兮,当他伸手触碰车帘时,如兮猝然一惊,牢牢地抓住车帘的一角,认真地说:“皇上,请恕如兮不能面见圣上,如兮现在这个样子只怕会吓到皇上。”
“朕不怕,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朕都不会害怕。”南荣玄桀柔声地说。
如兮坚定地说:“皇上,请让如兮保留最后一点尊严离开好吗?如兮会永远记住皇上的好,时时刻刻都记着…而皇上也会记着如兮的容貌,在皇上心里如兮永远都那么动人,而不是现在这个可怕如鬼魅的样子。”
“如兮…”南荣玄桀焦虑地抽泣。
“皇上…”如兮强忍着自己想看他的欲望,劝慰地说:“如兮这么久以来最开心的日子便是与皇上在落梅居相聚的时光,虽然如兮也深知,那个时候皇上对如兮好全是念在如兮的这张脸;我曾经恨过这张脸,为什么皇上心里爱着的却是这张脸而不是如兮…可现在如兮想通了,因为皇上还是愿意送如兮一程,如兮今生无憾也已知足。”
“不,朕并不是完全爱恋你这张脸,如兮…”南荣玄桀难舍地说:“你聪慧伶俐又无惧权威,这是其他人没有的品德,知道朕是皇上你也不阿谀奉承,朕觉得有你在身边肯定好比一朵解语花…这可惜我们相聚太短,总有一些事情阻隔了我们。”
“皇上,为了如兮,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无论何时何地,如兮都会为皇上祈福的。”如兮无奈地说。
“那你就真的忍心不再看朕一眼?”南荣玄桀想诱骗如兮打开车帘,与此同时,芷荷前来提醒一声:“皇上,时候不早了,如兮出宫后还得赶路。”
“她被西太后贬去哪里?”南荣玄桀担忧地问。
“回禀皇上,暂时安置在侯爷府,因为是殷夫人的远亲,还得由殷夫人定夺。”芷荷严谨地回复。
南荣玄桀心事重重地皱起眉头,他想了想,喝令道:“你们这些人在路上好生照顾如兮小主,朕会派人跟随,不得有误,出了宫也必须找太医治疗,如若有半点马虎,朕绝不轻饶。”
“遵旨。”侍卫们纷纷应道。
如兮在车辇里幽怨地说:“如兮再次感谢圣恩,皇上,如兮走了…您多保重。”
车辇的轱辘轮子启动后,南荣玄桀只能站开一些,他一直目送车辇离开皇宫,华瑞在身边小声地劝了好几次,然而南荣玄桀幽然地叹息,就是不愿离去。
如兮坐在车辇内,心里如打翻了五味杂陈翻江倒海,她岂能想通自己居然灰溜溜贬出宫,她纵使满腹不甘心,可如今这形势,保命才是重要。
但是如兮觉得忍住不给皇上看到自己是明智之举,她坚信只要自己尚存一口气,一定要重返皇宫,她这段时日一个人闷在冷宫想了很多,其中之一她百思不得其解,因为自己好端端地无辜染上这样的怪病,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这件事情蹊跷得令人毛骨悚然。
走了一会儿,如兮自己掀开车帘,朝后望去,远眺着身后越来越模糊的皇宫;它静静地矗立在远方,像一座磁场,吸引着无数人的朝拜,然而如兮也逃不过命运的枷锁,她的人被送出宫了,可是她知道,她的心将永永远远留在皇宫这座无形的牢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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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贵人站在兰心阁的花园内,有宫女雪卉来报:“禀玥贵人,如兮小主已经送出宫,皇上挡下说了几句,可如兮小主始终不愿见上一面。”
“她自尊心强,肯定不会让皇上看见她那副尊容。”玥贵人淡淡地低喃。
“那倒是,听说情况越来越糟糕,还高烧不退。”雪卉蹙眉说。
玥贵人面无表情,知道如兮离开了皇宫,既不高兴也不伤心,她曾经那么害怕与如兮分开,有如兮在,她总是觉得很有安全感,直到芙青跑来说动了自己的黑暗;原来在依赖的同时,她又害怕自己成为别人的影子,如兮的光芒太过艳丽,完完全全遮住自己的明辉;所以她是真的生气如兮不告诉自己和皇上早已经相识还是出于本能地保护自己的光辉…
头很痛,尤玥想得头痛不已,她不明白心中的空虚为何来得这么浓烈,她抿了抿嘴,尝到的却是血腥的残忍,她知道如兮受的苦有一半也是自己做推手,什么时候开始,她尽然容不下眼里的一粒沙;当然,很快她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因为人本来就容不下眼里的一粒沙。对于这个曾经在患难中相互扶持的姐妹,尤玥清楚地认知,这种感情绝对抵不过即将袭来的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