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兮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前往,她走在石甬路上,步履轻盈,不一会儿便来到蔷薇苑外围的廊亭,刚要穿过亭子走入蔷薇苑时,突然殷夫人大喝一声:“站住。”
如兮心里一紧,立刻站稳定了定神。殷夫人带着不少婢女走近如兮,来到她身边时,殷夫人不安好气地问:“你知道这地方是哪里吗?”
如兮毕恭毕敬地低着头,紧张地说:“回夫人,是侯爷说他是如兮的教书先生,如兮只是按时前来向侯爷学习的。”
殷夫人深吸一口气,淡淡地说:“我已经另请教书先生,侯爷没空再教你什么,回去吧。”
“夫人…”如兮不死心地抬起头,固执地说:“那如果侯爷怪罪下来呢?”
殷夫人扭头瞪视着如兮,冷厉地啐道:“怪罪下来也是由本夫人担着,不过你太高估了自己,也许这会儿侯爷早已经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如兮落寞地皱着眉,殷夫人这么说也不是没可能,虽然如兮很想见万俟侯,可是她知道人家是侯爷,而自己什么都不是,身份卑微地位悬殊,她就算再怎么觉得侯爷亲切,可人家却只会当做玩笑。
万俟侯不是男朋友,不会考虑自己的心,不会心疼如兮,不会在乎如兮,什么都不会。思及此,如兮咬着唇,低头说道:“如兮知错了,如兮这就返回夏宜楼,再也不会擅自闯入。”
殷夫人没有应声,斜着眼看着如兮一个人独自离开了廊亭。半响后,殷夫人杵在原地,大声说道:“再过几日便是吉日,西太后说了,他们二人进宫之行决不能耽搁,想必侯爷也清楚吧。”
万俟侯从蔷薇苑走出来,原来刚才他其实也躲在蔷薇苑里面聆听着如兮和殷夫人的谈话,待如兮走后,万俟侯才慢慢现身,他看着殷夫人,面无表情地说:“你安排就好,我没有任何异议。”
“侯爷见过西太后?”殷夫人有些明知故问,她笑着说:“看来侯爷再也不会同情心泛滥,看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了吧。”
万俟侯冷瞅着殷夫人,闷哼说道:“倘若如兮有任何闪失,我也不会放过你。”
殷夫人隐去笑意,惊愕地睇着万俟侯离去的背影。
***
如兮精神恍恍惚惚,走进夏宜楼的时候也没发觉异样,从屋子里跑出来的尤玥拉着如兮的手,开心地说:“如兮,你刚才去哪里了?快点来…”
如兮被尤玥带进门,夏宜楼的厅堂放满了各色各样的绸缎,尤玥抚摸着丝绸,叹道:“我看过了,全都是苏州运来的上等冰丝,这是刚才殷夫人命人送过来的,说是要给我们做衣裳。”
如果没有之前的冲突,或许如兮也会像尤玥那样欢喜,然后感谢一下殷夫人,只可惜现在她满脑子都是疑惑,占据了感谢的心。她不觉得殷夫人是那种喜好施恩的人,她这么做必定有目的。
“殷夫人还说,明日天气好,恩准我们两人出府游玩一天。”尤玥说着两眼发亮。
“我们可以出府了?”如兮百感交集地问。
“才一天。”尤玥抿了抿嘴,说:“不过足够了,我想以后会更多时间出府。”
如兮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松开尤玥的手,走到一边蹙眉质疑道:“尤玥,你太天真了,难道你不觉得蹊跷吗?殷夫人花费那么多钱将我们从花妈妈手中买回来,现在在府里我们过着小姐般的生活,还有专门的教书先生,如果是买来做丫鬟,那太不可思议了,即便买回来是伺候侯爷,那也不寻常啊。”
“是你说的,既来之则安之,为何现在你自己不安宁了?”尤玥反问道。
“因为我越来越想不通了。”如兮摇着头说:“我想不通这侯爷府究竟要干什么,也想不明白殷夫人的用意,甚至,我看不穿侯爷…所有人,我都未知。”
“既然是未知那就随遇而安啊。”尤玥拍了拍如兮的肩膀,安慰地说:“昨晚上你还说了,未知也是希望,我们要充满希望地活下去,与其像困兽,倒不如随遇而安。”
如兮舒了一口气,松弛下来说道:“我太紧张了,一紧张就慌乱,一慌乱就害怕,一害怕…就会胡思乱想,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后怕。”
“那就不要紧张,不要慌乱,我们出府游玩说不定会好一些。”尤玥劝慰说道。
“砰——”两人说话间,有人趁其不备推门而入,如兮和尤玥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红儿望着两人,大声说道:“殷夫人说,你们准备好了才可以面见家人,时间有限,不要耽误了。”
“家人?”如兮眨了眨眼,脱口而问。
红儿不耐烦地瞪了如兮一眼,坚定地说:“没错,家人。”
***
如兮和尤玥由红儿带去另一个小楼,刚踏进门,尤玥的家人扑上去拉住了尤玥的手臂,哭丧说道:“你说你干嘛要跑出来?虽然家里清苦,至少有父母爱抚,你现在倒好,听说被人骗去妓院,呜呜…”
尤玥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另一边的如兮,对着母亲责骂:“哎呀,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很好吗?”
如兮瞅了一眼尤玥的家人,果然衣衫褴褛,看样子就贫苦,打扮清丽的尤玥与家里人站在一起,顿时显得很不相称。尤玥一开始就说了谎话,什么出来帮佣,其实是受不了家里贫苦所以才偷偷跑出来的。殷夫人说的没错,没有私欲就不会被人欺骗,尤玥只想过好日子,当然很容易被老鸨子勾上手。
“如兮?”有人突然喊了一声,那声音低沉沙哑,又带点小心翼翼。如兮抬起头朝着声源看去,掠入眼眶的是一个个头瘦小,脸色苍白的女人,她差不多四十来岁,眼角还挂着泪水,像是刚哭过,却又不想被别人发现。
“你是?”如兮不认识,眼神里充满疑惑。
女人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捂着鼻子,哽咽地说:“对,是我,我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父亲,卖你的第二天,他就郁郁而终了。如兮,你千万不要恨他,他也伤心难抑,悲痛欲绝,不得已才将你卖出去的。”
父亲死了?如兮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道为什么,她尽然会联想到现实中真正的父亲,现在他会怎样?知道真相后是不是心脏病突发,不治而亡?
被红儿带走的时候,如兮才认认真真看了一眼女人,她的眼神里满是焦虑和不安,她也许是自己的母亲,不,是如兮的母亲;或许是照顾父亲的女人,没有名分的跟着父亲。不管是什么,之后如兮再也没有见过女子,她试图找过,可是毫无收获,因为她还不知道父亲葬在哪里,作为一个穿越来的女子,她像是一个没有根的种子,离开母体之后,她只能靠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占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