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木兄弟四人和他们的老婆,男男女女八口,像疯子似的朝雪地急匆匆赶来,边走边喊着三个孩子的名字。
他们找了一圈又一圈,什么都没有看见。头顶那些乌鸦凄厉的叫声,太让人心烦,兄弟几个越听越觉得不吉利,像是孩子们出了什么事。
原来,魔杖使了障眼法,让他们看不见远处的篝火和人影,为的是让他们好好着急上火一番,同时还让他们明白,亲情可不是嘴上随便说说就行的。对亲人的牵挂,那可是让人肝肠寸断的精神折磨。
李金的老婆,也就是瓜瓜的妈妈,脸色铁青,一句话都没有了。
李水的老婆,也就是兰兰的妈妈,一肚子火气,一边奔走,一边抱怨道:“肯定又是那个死老头子惹的祸,不然我家兰兰怎么会跑出来呢?!”
“弟妹说得对,就是那老头子惹出来的祸。他不知道死哪里去了,让孩子到处去找,这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嘛。”豆豆的妈妈随声附和道。
“我家瓜瓜还小,这么恶劣的天气,他能挺得住吗?这真是造孽呀!”瓜瓜的妈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越说越伤心。
黑妞倒是一点都不恨老头子,但此时此刻,她又不好替老头子辩解。她只是觉得老父亲挺可怜的,不知道几个儿子都是怎么想的,谁也不肯收留老人。
几个男人什么也没说,在雪地里奔走了大半天,连孩子们的人影都没看见。无奈之下,他们又返回老父亲的土坯房,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二
他们已经是第二次闯进老人的家了,这回可没上次那么客气,大家一起动手,把老房子翻了个底朝天。其实,他们不光是在寻找有关孩子的线索,更想找到老头藏匿金银财宝的地方。
除了李火夫妇不知道这一秘密,另外三家人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们夜探老头的住处时,曾透过窗孔,看到11了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可让他们失望的是,没能从屋里找到一件有价值的东西,反倒翻出来了他们小时候曾穿过的旧衣旧裤,都是母亲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母亲身上那温暖的气息,仍然留在这些旧衣服上。
兄弟几个见到这些旧衣服,心里酸溜溜的,都沉默不语,不知道是在对自己的行为忏悔,还是从那遥远的记忆中,唤醒了他们人性的一面?
李木的老婆看在眼里,她怀着一种发泄和轻蔑的心理走过来,抬起腿,把那一堆旧衣服一脚踢飞了。李木兄弟四人,无不被她这种蛮不讲理的疯狂举动震惊了。
在他们看来,这个女人踢飞踢散的,不像是那一堆旧衣服,而像是他们兄弟四个的五脏六腑。
他们只觉得心里仿佛淌着血,而且身体也在渐渐地肢解碎裂。这种痛楚,刻骨铭心,虽看不见摸不着,但足够他们痛一生一世的。童年时代,尽管贫穷,但是纯真,有爸妈无私的疼爱,全家人团结一心,欢乐同分享,困难共担当。
李木突然做出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他很男人地扇了老婆一个大耳光。老婆一下被打懵了,一点反应1都没有,只是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盯着李木。
不管李木出于什么原因打了自己的老婆,但他的心肯定是在那个瞬间被老婆刺痛了,他径直走出房门,朝自己家走去。这一耳光出手,李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他再也用不着为老婆去费心费力。这些年来,他活得太累了,为了护着她、取悦她,他付出了全部,如今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心肝、没有良知的木偶人。
其他兄弟三人和媳妇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受辱的大嫂,只好面面相觑。
李木的老婆终于回过神来,她咬牙切齿地跳过去,用脚狠狠地践踏着那些旧衣服。既然李木跑了,就把这些衣服当李木吧,狠狠地踩在脚下,想怎么蹂躏就怎么蹂躏。
寻找孩子们的事,就这样被李木两口子给搅了。其余的六个人对大哥大嫂很不满,觉得他俩没一点儿人情味。
于是,他们走出父亲的破土房,继续寻找孩子们去了。
三
雪地里,魔杖告诉老人:“老黄猫在寻找您的路上,已经命归黄泉了。”
老人听到噩耗老泪纵横,不断地责备自己,怎么能无情无义地抛下老黄猫走了呢?自己一个人走出家门寻死去,怎么就没替老黄猫想一想呢?没有了呵护,老黄猫孤苦伶仃地怎么活呀? “老爷子,您别太难过了!这怪不得您,老黄猫已经很老了,它能活到今天,在您身边没怎么受过委屈,它也该知足了。”
老人潸然泪下,他不光是心疼老黄猫,更多的是可怜。老黄猫在这寒风凛冽的雪原上,为了找到自己,不知遭受了什么样的苦难。它一定是耗尽了体力,在悲伤与绝望中死去的。
魔杖带着大家来到埋葬老黄猫的雪堆前,他一挥手,老黄猫的尸体从雪堆里露了出来。老人正要扑过去抱它的尸体,魔杖又挥了挥手,老黄猫的身体升上了半空。它全身透亮,像一个发光体,越升越高,慢慢地融入了云端。它全身舒展,用四只脚踩着白云,渐渐远去。
“它上天了!”瓜瓜望着天上的影子,喊了一句。
“它变成了神猫,去天国了!”豆豆说了一句。
“这都是魔杖的功劳!”兰兰一语道破了天机。
“不管怎么说,老黄猫总算是有了不错的归宿,我也就放心了。”老人说出了心里话。
四
祖孙四人祭拜了老黄猫后,开始往村子里走去。一行人刚好在村头上碰上了李水夫妇等人。
李水的老婆一见兰兰跟爷爷在一起,气便不打一处来,她冲着女儿训斥起来:“看你那傻样子,找死啊?
跟他干啥去了?我就知道,这冰天雪地的,除了他,谁还能干这种缺德事!快跟我回家!”
兰兰对妈妈的言行很不满,她嚷道:“妈妈,您冤枉爷爷了,这跟爷爷没关系!是我们自愿出来找爷爷的,不许您骂爷爷!”
李水的老婆听了更生气了,她大喊大叫道:“要不是他在你们眼前晃来晃去,装出一副可怜相,你们能上他的当吗?”
兰兰觉得妈妈蛮不讲理,就义正严词地反驳:“您也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我怎么就没上您的当?”
妈妈岂能容忍兰兰顶嘴,她向前跨了一步,抬起胳膊想打兰兰的脸。不料,胳膊刚抬起来,就被魔杖给定住了,再也动弹不得。
兰兰心里明白,她用手捂着嘴,嘿嘿直乐。李金的老婆倒是知趣,她一声不吭地绕到瓜瓜身后,想悄悄地抓住他。
瓜瓜一跳,像脱缰的野马般逃了出来,没让妈妈抓住他。瓜瓜这一趟没白跑,更没白受罪,他懂得了很多道理,足够他一生受益的。他在爸妈身边生活了六年,得到的只是过分溺爱,却没有什么有益的教育。
瓜瓜绕着爷爷的身子来回躲,李金的老婆就没有办法抓到他,只得罢手。
豆豆发现自己的爸妈没在这里,心里稍显轻松,他握住瓜瓜的手说:“瓜瓜,别闹了,你妈不会强迫你回去的。”
瓜瓜心里高兴,他变得很活跃,“咯咯”地笑了起来。
李火走近老人,悄悄地问了一句:“爸,出什么事情了?”
老爷子一脸无奈,他瞅了儿子一眼,叹了一口气。
“出了什么事情?”四儿子问得倒轻松,可老爷子怎么回答他呢?难道要坦然告诉儿子们,因为做儿子的不孝顺,他被逼无奈去他们母亲的坟前上吊?
李水和李金一脸恐惧,因为他俩早已领教过老爷子的可怕,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会儿,魔杖解除了李水老婆身上的魔法。要是刚才她稍微识相一点,哪里会当众出丑呢?当然,经过刚才的教训,她总算消停了,再也不敢张牙舞爪地闹腾了。
既然孩子们都找到了,大家就准备各自回屋去。三个孩子坚持要送爷爷回去,他们的爸妈倒学聪明了,没11有反对。而后,他们各自回家去了。
直到这时,他们谁也不会猜到,等待他们各自的命运将会是怎样的。
五
老人和孙子孙女离家越来越近了,可奇怪的是,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不是以前的那间破屋子,而是一栋崭新的楼房。楼房规模宏大,气势壮观,白瓷砖红机瓦,鲜艳漂亮。楼房的四周还有一个小花园,花草树木应有尽有。
老人和孙子们见到这栋楼房,都以为是在梦游,误入了大城市的某个别墅区,不敢贸然前行。魔杖从身后走了出来,朝豆豆他们三个挥手说:“孩子们,这就是爷爷的新别墅。”
祖孙四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呆呆地站在原地,你看一下我,我看一下你。魔杖见他们没有一点反应,便一抬胳膊,把祖孙几个送进了别墅里。老人和豆豆们在别墅里,从外到里,再从里到外,转了一圈又一圈。
“太美了,简直就是神仙住的地方!”祖孙几人从心底里发出赞叹。
六
他们这边被壮观的别墅所吸引的时候,那边老人的儿子们的家里却出了怪事情。
他们回到家,发现自己的房屋变成了一片废墟,所有的东西全没了踪影。顷刻间,他们变成了一群无家可归的一无所有的流浪汉,一个个都傻了眼。
他们仔细地想了又想,终于明白,一定是因为自己不孝顺,鬼神在暗中惩罚自己呢。他们很懊悔,想回头去找老父亲赔礼道歉,但又一想,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他们把老爷子害得太惨了,就算老爷子看在父子的情面上不计前嫌,但那三个小家伙,恐怕不会轻易原谅他们的。
老大李木两口子就更惨了,他俩在家里正在为一个耳光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忽然听见头顶“轰隆隆”一声巨响,房屋顿时倒塌,烟尘蔽日。夫妇俩灰头土脸地爬出废墟,还好只是受了一点惊吓,全身上下倒是没有受伤。
恰巧,他俩发现三个兄弟领着老婆,哭哭啼啼地向他家走来。兄弟几个一见面,没有抱头痛哭,只是互相撇了撇嘴角,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老婆们则不一样,她们到底是女人,见了面就知道一个劲儿地抹眼泪,平时那股吆三喝四的泼辣劲儿,早就不见了。
世上的事情,真是难料。想想前些日子,没有人关心、伺候老爷子,非要把老人逼到寻短见的绝路上,没想到的是,危急时刻,却有魔杖这样的神仙相助。如今,这些不孝的儿子和儿媳遭到了报应,谁又会来帮他们呢?
七
豆豆领着弟弟妹妹转遍了各个楼层,游览了花园的每个角落后,他们兴奋不已,蹦蹦跳跳地回到了爷爷身边来。
老人坐在富有弹性的皮沙发里,沉默不语。他看见孙子孙女们回屋,情绪稍稍有了好转,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欣慰。
“爷爷,您还发什么愁啊?”豆豆看见爷爷还愁眉不展的,便问道。
“爷爷不发愁,只是觉得自己无功受禄,有点消受不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豆豆思索了一番,觉得爷爷的忧虑并非多余,便走到魔杖面前,小心翼翼地说:“好魔杖,我觉得爷爷说的有道理,无功受禄,会让人有一种不劳而获之感。
你瞧我爷爷,困难时,他拼命地努力,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即使遭受了种种打击,他仍然很坚强。可是现在,他反倒变得没精气神儿了。”
“豆豆别管,老爷子很快就会有精神的,等着他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还要爷爷做什么呀?”豆豆好奇地问。
八
李木兄弟四人,领着各自的老婆,来到老人的“老房子”前,却发现这里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
他们围着大院走了一圈,觉得不可思议。正当他们思前想后、犹豫不决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爸爸妈妈,我们都在爷爷这里,你们快进来吧!”
豆豆的叫声,大家都听得很清楚。但在他们的意识里,这仍然像是在梦游。
明明是破土房,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呢?这种楼阁庭院,应该是大城市的富人区里才有的啊,老父亲怎么一夜功夫就建好了呢。
庭院的大门开了,兰兰和瓜瓜跑了出来。见了爸妈和伯父伯母、叔叔婶婶们的沮丧样子,兰兰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啦?一个个都哭丧着脸,我们三个又不是不回家了。”
李木是老大,理应先开口,事到如今,只好实话实说:“回哪里呀?家都没有了。”
于是,他们七嘴八舌地把刚才发生的一切述说了一遍。原来他们真的是无家可归了,现在全指望着豆豆、兰兰和瓜瓜了,看他们三个小孩能不能说服爷爷,收留这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家伙。
兰兰听了大人们的述说和真切请求,她哈哈大笑起来。因为,从现在开始,她既不用为日后的生活担忧,又用不着替父辈们的尴尬境地难过了。
“你们还有脸来找爷爷?我都替你们脸红!”兰兰想替爷爷发泄发泄,先羞辱父辈们一下。
“兰兰,你在说什么呀?”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走到了她背后,看来,刚才的话他也全听见了。
“爷爷。”兰兰回过头叫了一声。
“兰兰,快请他们进来吧!”爷爷说这话时,语调温和,情感真切。
儿子和儿媳们都听出来了,也看到了,老父亲对他们以往的所作所为,没有一点怨恨,不但原谅了他们,还跟以前一样疼爱着他们。
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现在急需得到老爷子的帮助,他们“呼拉”一下,全跪倒在老父亲的身前,“咚咚咚”地叩开了头。
魔杖在半空中目睹了这一切,开心地笑了,自己的努力,终于换来了老人一家的和睦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