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有机会去做人的,现下要永远做鬼了!”
听到秋之如此说来,小碧竟不由地喜上眉眉梢。红衣常日里在多处胜她一筹,况且前日里她要取年海君之魂时,也有红衣一旁作埂。心中,对红衣早有几分不满。
另有一点,小碧这性子,很是小人。她不得好,更是见不得其它鬼女比她更好。听得红衣竟有脱离月笼斋的机缘,并且还能再去转生。
心中,不平之意,不必多言并已明了。
说到底,小碧的聪敏才睿与秋之相差甚远。看着小碧如他所愿,脸上阴晴不定的,最后竟还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样的卑劣性情,与他真是登对至极。
一妖一鬼,头次相谈如此甚欢。
妖狐秋之,与月笼斋的即灭之魂小碧,因其各自不得人见的目的,站在了一起。而小碧自己,却未察觉出其中微秒的变化。
秋之,则不然,这一切均是按其策想所进行着。
小碧与秋之婉别,一转身,便到了红衣所在的兰花阁,可她并未前去。只是站在了门外,朝门上“兰花阁”三个字斜斜地瞟了一眼,便离开了。
在别人眼里看来,她只是个路过而无关紧要的美娘子。
白日的花街,行人少的可怜,若是稍有个什么响动,那可谓是惊起四邻的大举动。小碧这一遭行走,引得几个刚从温乡暖玉里出来的男人,直流口水。
小碧当作没看见般,一扭一扭的走出了花街。
刚出巷子,便看到一飘绿衣站在巷口。那一身绿衣,小碧可认得清楚。
“呵,这吹的是哪阵子邪风啊,你怎么来了?”
“少跟我打马虎眼儿,你刚才去哪里了?”
“绿芝,这话是你问,还是老板?”
“小碧,那只妖狐,对老板有不轨之意,这是你我早知道的!”
“那便如何?”
“你离那只妖狐远些,别被他利用了!”
绿芝本是看在同是一屋檐下生活的同伴,给小碧几分台阶下,让她见好便收。绿芝与小碧,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之辈。
常日,即不生分,也不疏离。之间并未有过什么冲突,相处几百年来,也算是相安无事。
而如今,绿芝有不得不阻止小碧冒行的理由。
可事必与愿违,绿芝的一番好意,小碧并不领情。
小碧心里一阵冷笑,在她认为,月笼斋里,没一个愿意看到她得好的,连眼前这个几乎是与她同进月笼斋的绿衣女鬼亦是一样。
小碧自生于世上,所遇之人之事,未有几人几事是为她之想,反之,她认为这天下间,不会有什么人能真为她好。即使看似为她好,也是有着见不得人的理由。
以己之恶,反评他人之行。天下间,在她眼里,竟无一良善可信之人。
可怜绿芝一番心意,竟是如流水白白淌走了。
“哼,绿芝,你做好你的月笼斋的索魂女鬼便罢,少来干这闲事!”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绿芝被小碧一句话呛的气的直跺脚,她虽是个急火性子,却也是知恩善报的。
“小碧,我只提醒你一句,若是出了什么事,月笼斋不会有什么事,出事的会是你自己!”
“哼!”
小碧把头撇向一边,不理会绿芝的苦口婆心。绿芝的急火性子与她周旋多时,已是难得,见她如此不知好歹,一跺脚,转身走了。
刚走出两步,绿芝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急急的折了回来。
“小碧,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是斋里的,每个都清楚的很!”
“我不管别的,你若是伤到了连公子,我定饶不了你!”
“你当如何?”
绿芝看了小碧一眼,身影突然闪到小碧的一侧,冷冷的答道:
“我定让你再死一次!”
绿芝的话音一落,人也随之消失在了巷子口。清晨的街头,本无几人,绿芝的闪即身影,并未引起他人的注意。
当年,在连青尘与月笼初识时,偶遇绿芝勾魂时被天满大师误会而险些散魂,幸亏连青尘识得绿芝是月笼斋的索魂女鬼,才从天满大师手下救出了绿芝。
绿芝对连青尘的相救之恩,感激之至,一份恩情一直放在心里,却无机缘报答。
绿芝深知,小碧对连青尘扰她吸年海君之魂的事,一直怀恨在心。而绿芝更知,小碧不是个可讲道理与宽宏的人。
若是得什么机会,小碧定会向连青尘下手的。
绿芝很担心,虽与月笼提及过此事,但月笼却觉不必太在意,毕竟小碧还是月笼斋的索魂女鬼。
而小碧与妖狐秋之的三番四次的勾联,月笼虽未说什么,但绿芝已知,月笼已经开始担心了。
现今,事态愈来愈复杂。不仅是担心,更是无从着手。即知小碧的不耻之为,月笼却又做不得什么。
绿芝,便是知月笼之难,前来提醒与警告小碧。
一则,是为连青尘,二来,是为小碧自身。
虽知小碧不领情本在意料之中,却也把绿芝气得撂了狠话。
绿芝直奔客栈,找月笼去了。
月笼在客栈的房中,默默的翻着书,绿芝找小碧的事,她是知道的。绿芝与她提了一下,她没作声,便是默许。
月笼最不想的,便是连青尘出事。
如今,一切早已不是月笼所能看得清的。
一切,均又是像从前一样,凡事得顺其自然。
如今的月笼,已无法,静心的任其下去。即使自己不能亲自插手,也需得借他人之手办了需办之事。
而绿芝的出现,却是恰到好处。
对于小碧与妖狐的勾联之细则,只稍作推想,便能猜个十之七八。月笼虽无法直接干涉,但只要妖狐主动涉于月笼斋范围之事,月笼便能出手。
打定主意,月笼混乱的思绪又再归于平静。
此时,绿芝正到了月笼门前,她抬手轻轻敲了敲月笼的房门。
“咚咚咚!”
“老板!”
“进来!”
绿芝用手推开了月笼的房门,轻抬脚走了进去。月笼的眼神看着似静似缓,像流动的泉水般,绿芝见月笼如此,便知她心中已有了主意。
而绿芝自己,心中的担心竟也轻了稍许。
“老板,我刚见过小碧了!”
“嗯!”
“她什么也没有说!”
月笼没有说话,绿芝的性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看样子,依旧是和从前一样,绿芝的急火性子一上来,都不会容于对方讲话的时候。
何况,小碧更是说话讲究分寸的。
虽然绿芝未问到什么新鲜话,但可以确定的是,小碧已心生异变。月笼却是未曾想过,让自己为难的竟是自己人。
一直以为,不太管束着小碧,本是因她魂质特殊,却未料得到,她竟是如此的不堪。
一片宽容良善之心,竟是引狼入了室。
一直觉得万事均为天意的月笼,也不禁怀疑这样的命运,是不是太过沉重与繁复。
月笼与绿芝各想着心事,一翻书一斜坐,均是无话。
在一旁屋里的连青尘,大清早便不见了踪影。月笼,并未跟着去,因为来找连青尘的人是月笼极其放心的人。
此人,便是小和尚天风。
天风小和尚与道士济云一起,住在了右相年海君府上。小和尚天风,急着想提高自己在施术上的造诣。
可是,道士济云大早便被年海君请走了。他想来想去,便想到了连青尘。
而连青尘,本也无事,便与小和尚天风一道去了。
二人相伴,说笑不断。均是开朗聪敏之人,且心思并不是很深沉,二人在一起均感觉比他人轻松自然许多。
连青尘教的开怀,小和尚天风学的盎然,一眨眼功夫,便过了午时。
“咕噜噜……咕噜噜……!”
“哈哈,真是个小和尚啊,年少不更事!”
连青尘话音刚落,便上前揽上了小和尚天风的肩膀。
“走吧,带你去开荤!”
“连公子,你……!”
“哎呀,你又不是天生的和尚!有多久没吃肉了,想了吧?走,你那个古板师傅又不在!”
“啊……,连公子,小和尚不去……!”
任小和尚天风喊破了嗓子连青尘也未动摇,一切均当作未听见般。回京的路上就任着小和尚喊,引得两旁的路人张目观看,他均装着未瞧见般。
小和尚没有连青尘的功夫好,被连青尘拉着,进了京城的一家热闹非凡的馆子。
连青尘把小和尚天风拉上了二楼的一个靠窗的位置,直接把他摁在凳子上,自己则坐在了桌子的对面。
小和尚天风想起来,可屁股刚离开了凳子,就被连青尘的眼睛狠狠瞪着,他只好不情不愿的坐下了。
二人刚坐好,小二就跑了上来招呼。连青尘是熟门熟客,小二自然招呼的更加卖力。
“啊哟,连公子啊,小的刚在楼下招呼客人,一没留神,只见着了您的背影!”
“呵呵,无碍无碍!”
“还是连公子体恤小的,您今儿个要点什么菜?”
“把你这里的招牌菜都上来,不怕贵,还有酒,先来二斤!”
“好咧,先给您来五个菜吧!香酥鸭、红烧鹅、爆炒猪肝、红烧肉,再来个溜鸡片?”
“行行,快点上,我们的小师傅都饿坏了!”
“好咧,菜马上就好!”
小二一嗓子喊下去,小和尚天风的脸成了通红,就像那秋天熟透的要落地的果子。他左看右看,整个二楼,就他一个出家人。小和尚想走,又不敢,连青尘眼睛朝他一瞪,他就不敢动。
小和尚天风,不太明白,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都变了?
无论小和尚平时多么的伶俐,如今他落在了连青尘手里,只有任宰割的份。
不一会儿,小二便把酒菜一齐端了上来,而小和尚天风,只是呆呆的看着。店里的小二上楼上几回,却见小和尚一直如此,忍不住上前招呼。
“小师傅,你怎么不吃啊?难道,咱们这里的菜不合你的味口?”
小二热心地为小和尚天风着想,一直问着小和尚爱吃什么菜,让厨房再去做。坐在对面的连青尘,一句话不讲,自顾吃着一桌子的荤菜,喝着杯里的酒,却也笑吟吟地看着小和尚。
终是店里的小二迎来客往见得多了,擦了擦额头的汗,壮着胆子问了小和尚一句话:
“小师傅,难道是,你不知道咱这里是素斋馆子?”
小和尚天风听罢此言,把眼睛望向了连青尘。哪知,却听得连青尘一阵大笑。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