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以前。”
“也就是说,认识他一年之后,你就把一大笔钱借给他了。你为什么会那么信任他呢?”
“我借给他这笔钱是因为有中间人介绍,而那个人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和《古兰经》经文一样无懈可击。”
“他是谁?”
“虔诚的苦行僧,你们昨天不是一起坐船来到了艾休特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就像我不知道是否应该信赖他一样。但我以前见过的苦行僧,有很多像老顽童一样。”
“的确是那样。但这位苦行僧和那些人大为不同,他的德行和虔诚都是非常可靠的。”
“也就是说,这位苦行僧就是你们的介绍人,巴亚德用你这笔钱做了五年生意。你为什么又想要回这笔钱呢?难道你不信任巴亚德了吗?”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去要,是他派人来告诉我,说他已经不需要这笔钱了,我这才派我的兄弟去喀土穆取钱。”
“但你的兄弟却没有回来!他到底到没到喀土穆呢?”
“到了。他从巴亚德那里取回了钱,然后就不见踪影了。”
“你的兄弟得到了钱,然后便不见踪影了。嗯……”
我一边看着他一边陷入了沉思之中。本瓦萨科问道:“你在嘀咕什么呢?你的面孔怎么变得严肃起来了?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待客之道。”
“待客之道?这和我的兄弟失踪有什么关系吗?”
“有,甚至十分密切。你借给巴亚德一大笔钱,我想他一定会很感激你。”
“是的!”
“他肯定热情款待你的兄弟吧?”
“对。”
“西塔尔是离开了那里还是突然失踪了?”
“离开了那里,但没有返回家乡。”
“他坐什么船离开的?”
“我不知道。”
“如果他没有坐船,又是跟着哪个商队,走的哪条沙漠路线呢?”
“这些我一概不知。”
“我不得不对这些情况产生疑虑。在我们西方国家,人们十分重视待客之道,像他这种待客方式是不存在的。在我们那里,人们要自己找一家旅店,并支付所需的房费,而你们这里则完全不同。这里的人们都十分好客,而且人走得越远,待客之道就越重要。南面喀土穆的主人,需要承担的义务要比开罗要大得多。在那里,主人要为离开的客人送行。而送行路程的远近,则随着主客关系的亲疏程度而定。巴亚德受到了你这么大的恩惠,对你自然是感激不尽的。你的兄弟到他那里去,在他那里吃住,然后突然离开了,但巴亚德却不知道他是从陆路还是从水路离开的?你觉得这符合常理吗?”
我的话让他感到很吃惊:“先生,你的几个问题就让我产生了以前从没有过的想法。
“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吗?”
“不,你说得很正确。巴亚德热情地接待了我的兄弟,但待客之道还要求他为他的客人送行,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那个商人根本就没说为你的兄弟送行之事,因此我不得不怀疑他。或者他是一个坏人,你兄弟的去向跟他有关;或者他忽略待客之道,从而导致你的兄弟下落不明,那么他也应该间接地为此事负责。”
“安拉!这真是出人意料啊!先生,你的话让我伤心不已。难道我要对我十分信任的人持怀疑的态度吗?”
“是犯罪也好,是疏忽也罢,总之他要承担责任。你派去调查此事的人,在这方面值得信任吗?”
“当然,他是最可信赖的人。如果连他都不值得信赖,那么这个世界必将是一个充满谎言和欺骗的世界了。他就是苦行僧。”
“哦!就是你们的介绍人?”
“对!”本瓦萨科十分肯定地说。
“原来如此……”
“你又在嘀咕什么呢?难道你对这个人也不信任吗?”
“我认为他没有能力进行犯罪活动。但像他这样的人,我不会让他去处理世间凡人的事情。他只生活在安拉的世界里,对于现实中的事情,特别是和犯罪有关的案件,只有通过复杂而秘密的方式去调查才能够处理好,而他在这方面显然不是合适的人选。”
“除了他之外,我又该派谁去呢?”本瓦萨科低声说道。
“为什么你不亲自跑一趟呢?”
“这可不行,先生,我还要尽一位父亲应尽的责任,照顾好我的孩子们。”
“这次旅行存在着危险吧,你害怕吗?”
“我并不害怕。但我要照顾我的事业,我损失了一大笔钱,必须要重新赚回来。此外,我的孩子和我兄弟的孩子还需要我来照顾。我如果去了,怕会得到和西塔尔一样的下场。”
“你说的有道理。出现了犯罪事件,而你要去将它查清楚,那么他们让你失踪也是很正常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先生!如果我去喀土穆,很可能会发生意外,因为我在他们眼里不是一个陌生人,我不论做什么都会被人发现。而你就不同了,你是一个陌生人,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因此,你可以秘密地调查此事,成功的概率要比我大得多。”
“说得对!我再一次重申我接受这个任务的事实,但我现在要好好想一想。那个商人是如何接待虔诚的苦行僧的呢?”
“他像接待一个酋长一样接待了苦行僧。”
“苦行僧对失踪的事件是怎么调查的呢?是公开的还是秘密的?”
“完全公开。”
“这样做很不妥当。他应该把自己伪装起来,装出一副不知道你兄弟曾来喀土穆的样子。”
“这位老人是虔诚的安拉信徒,他可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他不是做这件事的合适人选。我想,那个商人一定告诉他你的兄弟已经得到了应得的款额。”
“没错,巴亚德还把收据拿给这位老人看。”
“收据上面的签名是西塔尔的还是你的?”
“是我的。我在收据上面签了字,并盖了印章。我告诉我的兄弟,这份收据只有在拿到钱后才能交出去。我的兄弟已经把它交给了商人,这说明他收到了钱。”
“我看未必。如果不是你的兄弟交给他们的,而是他们从你兄弟那里抢去的呢?他们为什么不把钱给你送来,而是让你派人到他们那里去取呢?”
“可能是巴亚德不愿意承担从喀土穆送钱到艾休特的风险吧!”
“这样能够说得过去,但我还是觉得有些问题。刚才你说公开去调查存在着很大的危险,但苦行僧这样做了却安然无恙,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安拉虔诚的信徒。”
“罪犯只关心别人是否会给他造成危险,而不会关心那个人是不是虔诚的信徒。尽管我不想怀疑苦行僧,但据我判断,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逃脱不了干系。如果他真的与此事无关,那他能够平安地返回,不是因为他的神圣,而是因为他的无知。在那些人的眼中,他一点儿威胁都没有,因为他的智力还没有达到揭发他们罪行的水平。”
“你真的认为这是一个犯罪事件吗?”
“我坚信如此。”
“那凶手会是谁呢?巴亚德吗?”
“很可能就是巴亚德。你走私木乃伊的事情苦行僧知道吗?”
“他知道。”
“这难道不是犯禁吗?”
“我曾问过他此事,但他说《古兰经》没有提到过这种事。”
“他是否经常谈起木乃伊的事情吗?”
“没有。”
“或许他知道哪里有木乃伊洞穴,但没有告诉别人。”
“这很有可能。他游历的地方很多,而整个尼罗河谷地还藏着很多神秘的墓穴和洞穴。”
“我听说,有人觉得有重要的帝王墓穴藏在艾休特附近。”
“我怎么不知道呢?可能是发现者保守了秘密。你认为苦行僧知道这样一个墓穴吗?”
“我想是的。”
“你说得对,我要找个机会和他谈谈。”
“但不要提起我来。”
“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但你去调查我兄弟的事情我可以告诉给他吗?”
“不行。这也是一个你要保守的秘密。”
“你还是在怀疑他!”
本瓦萨科说得没错。总有一种奇怪的预感缠绕着我,让我无法摆脱。但我还是说:“我并没有对他产生怀疑。但我总觉得这位老者会给我带来危险。”
“危险?这样一位虔诚的人会给你带来危险吗?”
“对,本瓦萨科。从世俗的聪慧方面来讲,他并不是一个厉害的人。他四处云游,行踪飘忽不定。很有可能我还没有到达喀土穆,而他已经先到了那里,因为我还不能立刻出发,而是要留在这里等候一个同伴。如果他在我之前见到了巴亚德,并把我要调查你兄弟的去向一事告诉给他,那我可就十分危险了。所以说,这件事情不能让他知道。如果你无法做到对他保持沉默的话,那我的许诺也就只能作废了,而且这件事和我不再有任何关系。”
“先生,你不应该这样想!”本瓦萨科很吃惊,他大声喊道,“我是不会得罪你的。你放心好了,我完全答应你提出来的条件。我对你说过,所有必需的东西我都会给你准备好的。”
“我的要求并不多。首先,我需要一封写给你兄弟的信,在信中你要告诉他,你已经委托我去寻找他。你的签字和印章是必不可少的。”
“没问题,这立刻就能办到。印章我随身带着,它就在我的戒指上,其他的东西这里都可以弄到。”
我拍手叫仆人给我们拿来纸笔、墨水和印油。本瓦萨科拿笔写了一封信,写好后把它交给我。他说道:“先生,这就是你需要的东西,但还有一件物品也是你必不可少的。现在我必须出去一下,一个小时后我再来这里找你。”
“好的,我在这里等你。”
本瓦萨科走了。一个小时后,他又回到了我的房间。他又交给我一封信,信上的地址写的是喀土穆。
“到喀土穆后,你立刻把这封信交给他,”他说道,“请一定要记得,你能够从收信的人那里得到很大的帮助。”
“这个人是谁,是干什么的?信上只有他的名字,我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只要名字就够了。在喀土穆你只要提起这个名字,每个人都会告诉你他的住处。你打算什么时候起程?”
“等我的同伴赶来之后。”
“那在这之前我们还能够见面。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或者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那你尽管来找我。如果我有话要对你说,我也会再次来拜访你。不管怎么说,我们以后都会再见面的,就算你没有找到我的兄弟或者有关他的线索,我的大门也会为你敞开。愿安拉保佑你,为你带来幸福。请把我记在你的心里,你放心,我一直会思念着你,虽然我们各自有着不同的信仰,但我仍然要为你祈祷。愿安拉保佑你!”
我十分友善地回答了他,本瓦萨科没有再说什么便离开了。我又要去历险了!我要去找一个失踪者,一个连苦行僧都没有办法找到的人!一想到苦行僧,我的心里出现两种完全相反的情绪。一方面,他是一位令人尊敬的老者,我实在不愿意去怀疑他;另一方面,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并不像本瓦萨科刚才说的那样清白,而是或多或少地与这件事情有着关联。